侍卫头儿径直而去,去安排人手陪着池安儿去抓蛇。
点齐了人而去,被青莲霍地看过来的尖锐目光吓了一跳的伍长娟小身板儿激灵灵就一抖,瞬间白了小脸儿,虽她极力板着已颇显圆润的小脸儿强作镇定状,可小小年岁的她再如何强作镇定姿态,在青莲眼中,也无异于欲盖弥彰。
“你看上去颇为心虚啊,你在怕什么?”青莲秀眉挑,一步步逼近伍长娟,站定,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眼睛里流露出紧张不安的小丫头,声音陡然一厉,“说!”
感受到青莲身上的杀气,伍长娟禁不住瑟缩了下肩膀,可旋即意识到不该如此胆怯懦弱,立时又努力挺起小胸脯,白着小脸儿,声音里是她自个都未有发觉的含了颤音:
“我,我已经知道了,等公主生下小宝宝后,你们城主就会杀掉公主!池姐姐,还有我,也,也会被杀掉灭口!”
青莲:“……”
池安儿说的还真多!
不过,千金公主一死,杀人灭口,自是池安儿和伍长娟的最终归宿。
见青莲沉默不语,只不错眼珠的盯着她,自觉没有说错的伍长娟瞬时红了眼眶,亮晶晶的眼睛里含了泪,可却使劲抽了下酸涩的小鼻子,强作坚强道:
“你恶狠狠的瞪着我作什么?公主还没有生下小宝宝呢,你不能现在就杀了我灭口,公主还需要我伺候呢!”
青莲:“……”这小丫头以为要杀她?难怪怕的脸色都变了。
“我告诉你,我和池姐姐都不怕死的!”伍长娟使劲点了下头,似强调,可眼底里大颗大颗的泪珠却不争心的滚落而下,“池姐姐曾为了公主险些死在突厥人的刑讯下,池姐姐不怕死,我也不怕,可我不想死,我想活着去战场杀突厥畜牲为我爹娘和哥哥们报仇……”
“……”
青莲默:
好勇气!好志气!
可难道她方才的眼神真得很可怕?生生让这小丫头误会了?
伍长娟抹了把眼泪,红着小鼻头儿的她又努力挺起小身板儿,哽声道:“是少主收留了我和两位义兄,教我们识文练武做人做事,少主还救了许多许多孤儿,少主是好人,我伍长娟有恩必报,少主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知道是少主点名让我来伺候千金公主的,只要公主活着一天,我就要伺候公主一天,如果是为了公主死,我也不怕,你甭想拿死来威胁我!”
青莲:“……”我没有,真的没有!
被伍长娟带偏了的青莲回了神,敛了身为暗卫有意无意间流泻而出的杀气,有意放和缓了声音,可向来冷冰冰的音线依然听着刻板冷漠,审视的目光仍紧盯着伍长娟:
“你不是最喜欢往‘蛇山’上跑,帮着你池姐姐去抓‘攀山蛇’,采摘草药顺便捕野兔野鸡的么,怎今日这么老实,也不充当池安儿的小跟班去抓蛇采药了?”
“我当然想去!”伍长娟脱口而出,随即又摇了摇头,下意识扭脸看了眼门帘的方向,声音低低,失落道,“可池姐姐说了,公主生产就在这五日内,池姐姐和我,无论做什么,这几日定是要留一人在公主身边侍候的!”
“哼,你们都是坏人,放着你们来侍候公主,池姐姐和我也不放心!”
伍长娟大瞪着两晶莹无垢的眼睛,瞪着青莲,明晃晃一副:你不是个好的,怕你使坏,我要监视你。
“还有,你不要吵我家公主睡觉,小心我家公主将你撵出‘瑶华阁’!”伍长娟故意吡着小白牙露出凶相。
眼瞅着这么个装作小大人可言语举止间却仍是满满孩子气儿的小丫头,青莲哭笑不得,转了目光,懒怠再搭理她。
转过目光的青莲未有看见,伍长娟瞬时松了紧绷的小脸儿,原应天真烂漫的瞳子里闪过一抹后怕。
三个时辰后,似木头人般一直杵在院内,视线不离千金公主所居“华沐堂”的青莲觉出不对头来:
千金公主嗜睡她是知道的,可这次小憩,睡得也太长了!
还有去抓“攀山蛇”的池安儿和监管她的侍卫们,往日里这个时辰也已回来了,怎今日却迟迟未归?
青莲莫名的心起了不安,抬眼,一会儿看看瑶华阁外的方向,一会儿又看看“华沐堂”门口厚厚的棉帘,而后又瞧瞧坐在棉帘外,冻得小脸儿通红,双腿踩着石滚子有模有样碾药的伍长娟,别说,这小头跟着池安儿大半年来学的还真不少,便是碾药都未有发出声音……
深深盯了眼头不抬眼不睁的伍长娟,青莲忽抬腿,径直上前,抬手欲掀厚厚棉帘入内,伍长娟似脱兔般,猛起身窜了来,急切间,她一把拽住青莲的袖子。
“你干什么,不要吵着我家公主睡觉!”伍长娟紧盯着青莲,目露不满甚至是控诉。
莫名起了烦躁的青莲低头对上伍长娟一对儿大瞪着的乌黑圆溜溜的眼睛,微皱眉,手上使了几分力将其拂开来。
被内力拂出去的伍长娟跌落在地,虽不致受伤,可也摔得不轻,然她却顾不得皮肉疼,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刚想冲上前,眼前却投下来一片阴影,她眼睁睁着晏堂和解波清杵在了面前,而一个披一身寒凉,头戴厚厚毛皮毡帽,身披光滑黑亮熊皮大氅,神色冷,目光犀利如刀的陌生男子正看着她。
伍长娟身子一僵,愣愣的盯着这令她有种毛骨悚然危险感深重的中年男子。
许管事!
青莲自是认得来人,她一惊,忙快步过来,分别向几人行礼。
不错,来者正是许争,常年跟在冷潇雨身边的他在桃花城的地位超然,便是副城主晏堂见了他,都不敢轻怠。
显然,城主冷潇雨对千金公主生产一事极是上心,所以打发了许争来。
“怎么回事?”晏堂盯了眼青莲,对她向个小孩子出手心有不解。
青莲忙解释:“公主从花园回来后已睡了三个时辰,平日里虽也睡得颇多,可也没有今日这般久,属下心有担忧欲进去一看,这小奴婢却担心属下扰了公主清梦上来阻拦。”
伍长娟“蹬蹬蹬”跑上前,虽知无用,却依然努力的欲阻止几人:“不能进!公主要是睡不饱会生气的,你们不能进去打扰公主睡……”
伍长娟话未落,许争已身影动,劲风过,伍长娟只觉身子被狂风卷在了半空,待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人稳稳落了地的她只看见厚厚棉帘垂落,尖叫一声的伍长娟踉跄着也冲进了屋。
室内,暖意融,桃花香,入目处,各色宝瓶中枝枝桃花开得正热烈,绽放的正动人,然这清雅淡淡的桃花香中竟有一股异香,香气浓郁,经久不散。
许争鼻间轻动,嗅到了异常,这花香异香中掩盖着血腥气!
掀开内帐层层帘幔,正把玩着一枝艳红桃花的芊芊玉手忽就一顿,盖着锦被,倚坐着的宇文芳缓缓抬头看了过来。
许争蓦地倒抽了口冷气,紧跟他身后的晏堂、解波清和青莲瞬时瞳孔猛缩,目瞪口呆。
京师长安,诏狱。
拎着血迹斑斑铁鞭的小司隶上士赵永亮一对儿阴鸷的瞳子里弥漫着嗜血的亢奋,正盯着被他下令赶到了诏狱“校场”的十一名阶下囚。
十名武选子弟,外加一个冷天奴。
这处校场,是诏狱中训练狱卒的地方,闲人莫入,更不肖说沦为阶下囚的这十一人,可他们,偏偏就被带到了此处。
“大人,您这样做……”押解犯人而来的狱卒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惶恐惊惧,一狱卒大着胆子上前嗫嚅道,“不合法数啊,若是被上官知道,只怕会大发雷霆,若是言官听到了风声,参上一本,便是赵大人,怕也担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