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阵生死之战时,冷潇雨明晃晃越众而出,已是困兽犹斗的沙钵略大可汗摄图感动于冷潇雨的挺身而出,而冷天奴则心有疑惑,他自是明白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可却敏锐的察觉出这汹涌的恨意杀意中,更有一股子诡异气氛在父亲冷潇雨与贺知远之间流转。
一身金盔金甲的贺知远亦越众而出,墨色战袍下金甲耀眼更是刺目,更泛着股子华丽丽的寒凉,马背上的贺知远居高临下盯视着冷潇雨,不,是凌九霄!
二十余年光阴弹指一挥间,故人再见,并无一壶浊酒喜相逢,而是怒发冲冠,新仇旧恨翻涌在心头。
“踢云乌骓”长长马鬃竖,便是几经铁血沙场趟过死人堆的它亦被背上主人流泻而出的冲天嗜血杀气所骇,禁不住长嘶出声。
贺知远多年来早已敛尽万般情绪的神色已是波澜起,那对儿久经岁月沉淀,静谧详和下深埋着苍凉悲怆的瞳子更是血红色涌,血瞳似欲燃烧焚毁一切的烈火,又似新鲜伤口正喷薄着赤红鲜血,所有掩在岁月沉淀下的平静内敛都于这一刻化为乌有,只尽情释放着他压抑深埋多年的爱恨情仇。
倒是冷潇雨,傲视千军万马,神色平静的他一袭雪白狐裘无风自舞,半遮眼的长发随风飘扬,露出那对儿眼角微翘的桃花眸,冰凉无度的桃花眸似盯着个死物般看着马上的贺知远,然那平静的目光深处,却是如囚困深渊多年的野兽在咆哮嘶吼着,只等这一日冲破樊笼大开杀戮择人而噬。
“你终于来了!”冷潇雨声音凉凉,唇瓣轻勾,勾出一抹凉薄笑意,“可是太迟了!”
迟到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
迟到她至死都未等到你!
显然,贺知远听懂了冷潇雨话中之意。
似铁锤击胸,又似当头雷劈,马上的贺知远险些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他强按下锥心之痛才未在军前失了理智,恨欲狂的血色瞳子深深盯视着云淡风轻般笑得讥诮凉薄的凌九霄,以传音入密将一字一句的磨牙声送了出去:
“你百般算计,却终没能得到袭雅的心,更没能护住她,你真是没用!”
陡然色变的冷潇雨:“……”
一抹水光于悲伤哀恸的桃花眸中飞闪而过,片刻静默后,冷潇雨突然笑了,笑得悲凉又满足,同样以传音入密道:
“皎兮是死在我怀里的,她最后一段时日也是我陪在她身边的,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平静又美好,时光虽短暂,可已足够回忆温暖我余生!”
贺知远铁青了脸,拳头已是嘎嘣声响。
皎兮?
贺知远虽不知“皎兮”的名字缘何而来,可却知对方就是在说他的爱妻落袭雅。
“千眼使找到了你在漠北草原深处为袭雅建的墓,可里面却空无一物,袭雅的遗骸在哪儿?”
“呵,你想讨回皎兮的遗骸,那便来战,打赢了我,或许,我就会告诉你!”
在旁人看来,隋军大司马贺知远睥睨着挺身而出的突厥大可汗摄图的谋士,四目相对,虽无言,却是彼此泛着红腥的瞳子咄咄,杀气腾腾威压盛,然看在冷天奴、虎威十八骑和潜在暗中的高手眼中,却意识到这二人正以传音入密在嘶吼咆哮……
脸色泛了白的冷天奴紧张的盯着父亲和贺知远,心有彷徨的他既怕父亲杀了贺知远,又怕贺知远杀了父亲冷潇雨,已是浑身血凉汗湿了脊背的冷天奴眼底里闪过一抹无助,持长长斩马刀的手有如千金重……
“杀!”双颊抽搐铁青了脸的贺知远突然扬起手中银枪,怒吼声直穿云霄,直惊得鸟惊飞战马嘶鸣。
喊杀声震天,随着主帅的冲杀,隋军若潮水般扑了来,而本性残忍凶悍的沙钵略大可汗摄图也是红了两眼珠子,已知没有退路的他猛挥起狼头弯刀,嘶吼着:“杀——”
突厥虎师困兽犹斗,欲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而屡遭突厥铁骑攻城掠池的隋军将士们则誓要为先前被屠了城的将士和百姓们报仇,杀红了眼的双方主力大军已不知生死为何物,只知挥舞着兵器杀杀杀……
贺知远手下的虎威十八骑和那队不出世的隐卫被以冷潇雨手下的怜、悯、殇及夜鹰为首的暗卫和药培的死士们拦下,打得是天翻地覆……
眼见父亲同贺知远杀的难解难分,冷天奴下意识想强闯战圈分开二人,却被二人齐声怒吼:
“滚开!”冷潇雨咬牙切齿。
“退下!”贺知远声音沉沉。
激战中的冷潇雨和贺知远齐声喝退了冷天奴后,又禁不住恶狠狠的互瞪了眼对方,二人虽恨不得将对方抽筋扒皮,却也齐齐选择了隐瞒和保护不知情的冷天奴……
“爹,王爷……”满目紧张焦灼的冷天奴想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化干戈为玉帛,然张了张嘴,却是讷讷着说不出口。
“多说无益,我与贺知远不死不休,可你不得插手!”激战中抽空瞟了眼冷天奴的冷潇雨似知他所想,声音凉凉。
“不错,我同凌九霄之间的恩怨定要有个了断,可这一切都与你无干!”贺知远亦忙里抽空道。
冷天奴避过二人激战时迸射的若刮骨钢刀的风刃,默了默,正不知所措之际,突然听见雨晴惊急大叫:“公主,小心!”
芳儿!
冷天奴一个激灵,猛回头,惊见宇文芳深陷隋军包围中,顾不得其它的他猛甩出双刃玄月刀,龙吟虎啸声中,寒森森的玄月刀打着飞旋,迫的一众围杀摄图和宇文芳的隋军急急后退,趁着这空档,摄图和宇文芳等人在虎师亲兵的保护下突出重围纵马而去……
在冷天奴的授意下,殁暗下黑手并误导了追上来的隋军,冷天奴则紧追着宇文芳而去。
也是摄图运气好,其弟处罗候及鹰族的援军赶了来,一路护持着摄图甩脱了隋军追击。
于处罗候,虽遭兄长摄图忌惮,可他却不愿见摄图死在隋军手中,尤其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漠北草原上“达头可汗”玷厥因着“阿波可汗”大逻便率部投靠越发势大,与其让玷厥做大上位,处罗候宁愿自家兄长占着突厥大可汗的位子。
入夜,疲于奔命的摄图的王师和援军终于得以喘息人马休憩,而宇文芳却并未抓紧时间休息,她正亲自为被流矢所伤的“桃花叱”上药,忽她停了手中动作,似有所感的她突然回身,正对上冷天奴苍白又目光灼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