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残阳渐退,天际深处,只余一抹残红,似不甘的彰显着最后的绚烂,又似英雄迟暮,辉煌退去,空余叹。
天脉山“伏峰顶”。
当筋疲力尽的贺知远觉察出异样时,为时已晚,他眼睁睁着许争、金戈和正为半昏迷状态的凌九霄施针的颜失瘫软了身子倒了下去。
许争金戈和颜失虽倒在了地,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然神智还是清醒的,三人努力瞪着沉重欲阖的眼皮,直勾勾盯着缓步而出的“不求公子”霍不与。
着一袭墨色风氅的霍不与一步步走来,他的脸,于峰顶积雪映衬下泛着粼粼冷光,越显寒白,走至近前,停了脚步,扫视了处于昏迷状态的凌九霄及满目紧张瞪视着他的许争金戈和颜失一眼,末了,转过目光,双瞳定在了仍稳坐峰岩不肯倒下的贺知远身上。
于霍不与,面上不显却是心有惊叹,原以为贺知远也会被麻翻像只死狗般倒在地任他宰割,不想,这人同冷潇雨(凌九霄)斗得两败俱伤,都伤成这样儿了,竟然还能抗住他霸道无比的迷药。
这些日子霍不与看似销声匿迹,实则他的人一直潜在暗中打探着消息,毕竟曾经的“医仙世家”并非泛泛,还是有些底蕴的,于是,他得知太子杨勇莫名消失,贺知远孤身一人上了天脉山“伏峰顶”……
之前武斗败于贺知远之手,毒术亦被颜失深深打击了自信的霍不与在没有实足把握之前不敢轻易暴露,欲一击必中的他极有耐心,只待伺机而动,他远远的跟着上了天脉山,未惊动贺知远及冷潇雨的手下,直到看见冷天奴疯了般飞身下了“伏峰顶”,眼睁睁着冷潇雨麾下的怜、悯和夜鹰等人率领大批死士以及贺知远手下的虎威十八骑和硕明云旗等隐卫暗卫们匆匆追去后,他才上了“伏峰顶”,现了身。
所见情景并未令他失望,显然,冷潇雨同贺知远斗了个两败俱伤,因着冷潇雨伤势过重暂不能擅动,颜失只得就地为他施针疗伤。
虽惊讶于颜失的施针手法竟似与他出自同门,然顾不得多想的他此时注意力只在贺知远身上,迎着的贺知远内敛平静却幽深如渊的目光,霍不与微微一笑,笑容森冷:
“贺知远,你不是在四处打探我霍不与的下落么,瞧,我来了!”
这讥诮的语气听得颜失牙根痒,心内却是在哀号:
这小子用药的本事又精进了,这次中的迷药,他是一丁点儿都未有察觉啊!
许争亦是心有骇然,有一次少主利用霍不与药培的“息脉散”悄无声息的放倒了悯和殇,主子上了心,后亦药培了解药给他们以备不时之需,可没想到,这次竟又被悄无声息的放倒了,显然,此次霍不与所用的迷药,其药性已绝非“醉筋浮骨散”或“息脉散”能比。
贺知远虽若磐石般端坐在那儿,然心知肚明,他是阴沟里翻了船,怕是要交待在此了。
他先是同凌九霄打得天翻地覆险些同归于尽,后又消耗内力为其疗伤,此时,已然是强弩之末,现下又不得不以内力强行压制迷药,若再与人动武,只怕……
“呛朗朗——”
伴着一道寒光闪现,宝剑出鞘,铮鸣声响,霍不与抬剑直指贺知远,此时的他眼角红,染了嗜血杀气,语出森冷,一字一句,磨牙而出:
“贺知远,当年你构陷我爹勾结北齐散播毒疫荼毒北周军民,借武帝之手杀我父药万枝灭我‘冥医鬼门’,后又遣‘虎威十八骑’深入突厥欲将我药氏遗孤赶尽杀绝,好在冥冥之中自有天佑,我药氏子女皆活了下来,活下来报这血海深仇,今日我药千重便以你贺知远的项上人头血祭我父母和当年枉死在冥山的数百冤魂!”
“你竟是药万枝的儿子药千重?”贺知远怔愕,剑尖抵上咽喉的他却似无所觉,只定定的端详着药千重,似欲在他脸上寻到故人的影子,然药千重长相随了母亲,贺知远轻摇了摇头,“你长得不太像万枝,许是更像你母亲吧。”
“万枝死前曾主动找过‘鬼手’颜失,请他传信与我,说事关武帝生死,希望亲见我面详说,”贺知远目光微恍,眼底里浮掠过往,语出沉重,“然我当时正领兵在外,得报后派心腹急去暗中救人时已太迟,冥医鬼门已被官兵屠杀怠尽!”
神色微黯的贺知远轻叹道:“本王不信万枝会勾结北齐散播大疫,然却苦无证据为他洗清冤屈,这些年来本王一直在追查……”
“呵——”霍不与“呵”笑打断,语气不无讥讽,“人死不能复生,便是洗清冤屈又如何,倒是以血还血以安亡魂才是正道,贺知远,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为自个开脱,还是去阎王面前解释吧!”
倒在地的颜失心急如焚,他能证明贺知远所说都是真,可此时此刻他连点个头的气力都没有,只能努力的眨了下沉重的眼皮,可惜,霍不与连个眼风都没给他。
电石火光间,贺知远身形动,侧头避过那削首的利刃,心有惊骇的霍不与反手又是一剑,一立一坐的两人转眼间已交手三十余招……
当贺知远两指钳住再度袭来的利剑时,铁青着脸的霍不与运内力却是无法悍动被死死钳制住的宝剑分毫,在惊骇于贺知远的深厚内力的同时,更是恶向胆边生,手腕轻动,刚欲来个天女散花抛出这些日子精心培制的毒药毒杀贺知远之际,贺知远却突然扬声道:
“你看的够久了,还不出来!”
躲在一峰岩后的药万梓唬了一跳,她跟着霍不与一起上得峰来,却是借口不愿见血腥杀戮避而不出。
药万梓强按下心内那旧人相见,难以言表的兴奋和忐忑不安,走了出来。
紧紧盯视着目光飘忽不定的药万梓,贺知远初时惊讶,而后不觉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
“药万梓,你果然还活着,自万枝死后,本王一直在找你,甚至还派了‘虎威十八骑’去了漠北草原寻……”
迎视着贺知远锋锐如刀又似透察人心的目光,药万梓心内打了个突,不及贺知远说完,她已冷笑出声:
“贺知远,你派‘虎威十八骑’来漠北草原无非是想赶尽杀绝,你好狠毒的心,你同我哥宿怨已深,处心积虑害死了我哥毁了‘冥医鬼门’还不够,还想将我和药千凝(凝佳)一并斩草除根!”
贺知远不由皱眉,似是打量个陌生人般紧紧盯视着眉眼间怨毒戾气重的药万梓,默了默,方道:
“你可知万枝死之前还让‘鬼手’颜失给我带了句什么话?”
霍不与任贺知远钳制住剑刃,未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不动声色的静听着。
药万梓一惊,心觉不妙,想阻止却已是不及。
“他请我务必派人找到你,他说怕你一错再错!”贺知远声音沉冷。
倒在地的颜失忙又拼力眨了下眼,试图为贺知远作证,奈何霍不与还是没注意到他。
“你胡说!”变了脸色的药万梓尖叫失声,虽是红颜渐老,可那仍不失风韵的面容忽就因愤怒显了扭曲,“贺知远,我知当年我不告而别离家出走伤了大哥的心,我虽有错却非罪无可赦,而你,我大哥曾说他同你有旧仇宿怨,他虽为了保护我并未细说分明,可我却知你一直觊觎我大哥师门所出的四十九卷‘毒经’和那枚‘塑魂聚魄丹’,你几次悄然上门软硬兼施逼我大哥就范,可每每都铩羽而归……”
霍不与目光微跳,忽鼻尖轻动,他嗅到了空气中残余的那若有若无的丹药香,这药香他太过熟识,因他倾尽十年的功夫也未药培出一枚“塑魂聚魄丹”。
迎着霍不与审视的目光,贺知远坦然道:
“我手中确实有那枚‘塑魂聚魄丹’,可那是万枝赠与我的,当年他以此为贺礼祝贺我大婚……”
“贺知远你无耻!”药万梓似炸了毛的兽,再次愤怒打断,尖叫声凄厉更透着满腔恨意道,“我大哥从未参加你的大婚更未送上什么贺礼,你以为你亲呢的叫一声‘万枝’便能证明你同我大哥有私交?当年何人参加了你的大婚一查便知,我大哥同你有宿怨,又岂会登门道贺!分明是你利用武帝杀我大哥灭我‘冥医鬼门’在前,抢‘毒经’夺‘塑魂聚魄丹’在后,还有这个……”
药万梓猛扬手将一物甩到贺知远面前,咬牙道:
“这枚武帝赏给你的龙首玉带扣便是你率‘虎威十八骑’深入漠北草原追杀凝儿时遗落现场的证据!贺知远,你敢说这枚龙首玉带扣不是武帝赏给你的?”
深深看了眼瞳子泛了红腥,面目扭曲的药万梓,贺知远却缓缓松了钳制住剑刃的手,霍不与并未收剑,依然剑指贺知远,岂料贺知远突然唇瓣轻颤,一缕赤红的血溢出唇角,显然,方才以内力强行压制迷药又同霍不与交手已令他再次受了内伤。
在霍不与晦暗不明的目光下,贺知远俯身捡起那枚龙首玉带扣,回忆了片刻方道:“这枚龙首玉带扣确是武帝赏给本王的,可,多年前它便已脱落遗失……”
“千重,你还在等什么?”药万梓似懒怠再听对方多说,冲着霍不与大声道,“贺知远伤重,正是你报仇的大好机会,他构陷害死了你父亲,又苦苦追杀你妹妹,你还不赶快动手杀了他!”
“姑姑……”霍不与忽就觉得姑姑从面对贺知远那一刻起似乎就有些心神不定,目光亦是闪烁不定。
“杀了他!”药万梓厉喝,“你父亲还有‘冥医鬼门’数百亡魂在看着你,在等着你为他们报仇呢!”
“扑腾——”
贺知远身形晃,再也撑不住的他倒了下去。
药万梓目光深深,一抹异样妖娆的光彩于她眼底里流动,她忽放低了声音,幽幽的声音似来自幽冥的吟唱:“千重,杀了他!”
霍不与双瞳微滞,顺从的点了点头,转过目光,持剑的手陡然一紧,狠狠削向已无还手之力的贺知远。
金戈已是目吡欲裂,许争头上白雾腾腾,虽即将逼出体内残留迷药,然却已来不及出手相救。
“住手!”
“小师弟,少门主,住手!”
当霍不与的剑即将削掉贺知远的脑袋时,伴随着男子急迫怒喝声,是“叮”的一声清响。
凌空而来的秋实挥剑格开霍不与的致命一剑,两剑相撞,发出“叮”的清响,清明朗悦之声似是拔开云雾的光,令被惑了神智的霍不与瞬间清醒了过来。
秋实?
面沉似水的秋实恶狠狠怒瞪一眼霍不与,收了剑的他转而奔向倒地的贺知远……
“小师兄!你……醒了?”霍不与失声道,同秋实一起来的正是霍不与的小师兄池游医,也就是“冥医鬼门”门主的关门弟子游域之。
之前漠河城破,重伤的池游医一直昏迷不醒,不想,此时他人非但清醒过来,还被秋实拎了来。
“姑姑,你竟然对我用‘慑魂术’!”顾不得同池游医多说的霍不与似想到什么,倏就瞪向脸色泛了白的药万梓。
若非没有防范,霍不与不会着了药万梓的道儿,即便内力深厚的霍不与很快便能从对方的“慑魂术”中清醒过来,若非秋实来得及时,只怕贺知远已是人头落地。
闪念间,霍不与意识到了什么,他知爹当年教习过姑姑“慑魂术”,当年对他施展“慑魂术”意欲将他招为夫君的原漠河城郡守王宣的妹子王芷所学的慑魂术恐就是来自药万梓,然因着他以为姑姑早已不在人世,虽有所怀疑,却也未有深究。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用慑魂术?”霍不与追问道。
药万梓:“……”
“为什么?不过是因爱生恨,得不到便毁掉罢了!”池游医声音虽气虚不足,却是语气凉凉,紧盯着药万梓的目光更似覆着层冰凌,“除了因爱生恨外,还想掩盖那张致师傅百口莫辩的‘毒疫’方子的真相!”
霍不与骇然,难以置信的看向池游医。
贺知远亦惊愕不已,不由支起了耳朵。
提及“毒疫”方子,药万梓想说什么,可颤抖着唇却是说不出话来。
池游医伸手,掌中托着一物,而此物正是那个稀世罕有的“血玉香合”。
回想不堪往事,池游医已是泪满眶,不无悲凉的声音道:
“当年‘冥医鬼门’蒙难,匆忙中,师娘将血玉香合交给了乐碾,又将打开血玉香合机关的血玉匙给了我,让我们抱着尚是婴儿的小师妹自密道逃离,可因官兵来得太快,逃离已是不及,无奈,在乐碾抱着小师妹冲进密道后,我放下了‘断龙石’毁了密道入口,而后去帮着师娘斩杀目睹此事的官兵以灭口……”
那枚血玉香合是事发前药万枝给妻子的,显然,药万枝已觉察到了危险,这才将写有秘密的东西锁进了具有自毁机关的“血玉香合”。
于是,危难之时,药万枝的妻子将血玉香合和血玉匙分别交给了乐碾和池游医。
待药万枝得讯后若飞蛾扑火般赶回“冥医鬼门”时,看见妻子已身受重伤却迟迟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而真正的霍不与和一个同药千凝年岁相仿的小小女婴则躺在她身边,已是浑身是血没了气息。
官兵不知的是,那女婴不过是个因重病被家人抛弃的弃婴,被药万枝捡到后带回冥山医治,却被官兵误杀。
紧抱着在他怀中咽了气的妻子,悲痛欲绝的药万枝任乱箭穿心……
那场屠杀中,池游医侥幸死里逃生,然伤势深重的他为了压制内伤,自此再也不能擅自施展内力。
“我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醒来后才知是少门主救了我和妻子秋娘,少门主非但救了我们夫妇,竟还找到了小师妹,得知少门主来找贺知远报仇,我就用血玉匙打开了小师妹手中的‘血玉香合’,毕竟,当年师娘说招致‘冥医鬼门’灭门之祸的秘密就在血玉香合中……”
“真相到底是什么?”血色红瞳死死盯着池游医的霍不与隐忍不住,沙哑的声音嘶吼着。
已然看过所写内容的池游医悲愤交加,道:
“小师弟,真相就是师傅他老人家受人所迫,不得不药培了‘颠木香’阴毒,而后胁迫他之人又将无色无味,表面看似能令人气色大好生机勃勃,实则悄然摧毁人体基元令人暴毙而不得察的‘颠木香’阴毒给了当时还是皇后的阿史那娅尔,结果,阿史那娅尔竟要用此毒毒死正准备率大军讨伐突厥的武帝!”
霍不与懵了。
秋实不由倒抽了口凉气,倒是贺知远,已猜出真相的他沉默不语。
“师傅探听到确切消息后,他老人家心生了怕,毕竟毒杀武帝一事非同小可,若事发,只怕阿史那娅尔便会将罪责按到‘冥医鬼门’的头上!”
“之后师傅亲自以身犯险,易容后两次悄然潜进深宫,发现阿史那娅尔将毒藏在了一个‘血玉香合’中,师傅以假乱真,用假的血玉香合换出了那个机关夹层里藏有阴毒的真血玉香合,不料,香合换出来后才发现里面的‘颠木香’阴毒竟然变成了无毒的药粉,师傅意识到被阿史那娅尔发现了!”
“师傅原以为阿史那娅尔意欲毒杀武帝,便是知道真血玉香合被盗,也不敢将此事大肆张扬出去,师傅正想办法善后之时,岂料,阿史那娅尔竟然得到了一张出自师傅亲笔手书的毒疫方子,且将这张毒疫方子借所谓落网的“北齐”暗桩之手交到了武帝手中……”
听到此,药万梓已是脸色煞白身子不受控的打了个哆嗦。
“所谓的北齐暗桩受刑不过招出了同‘冥医鬼门’勾结,意欲在北周境内散播大疫之事,他们交待的证据可真是无懈可击啊,桩桩件件直指‘冥医鬼门’,武帝大怒,下旨剿灭冥医鬼门……”
“是谁?”眼白布满血丝,黑瞳却没有一丝光星的霍不与直勾勾的盯着池游医,直击重点,“是谁胁迫我爹药培‘颠木香’阴毒?是谁假冒我爹的手书写下了那张毒疫方子?”
池游医深吸了口气,强按下心内伤痛,一字一句道:
“凌九霄!这个‘晋国公’宇文护的乱党余孽,师傅治好了他脸上深入骨的伤,他却恩将仇报盗走了师傅师门传承下来的四十九卷‘毒经’,以此胁迫师傅药培‘颠木香’阴毒!至于那张毒疫方子,并非假冒,而是药万梓哄骗师傅写下来的,她借口对各色疫症起了兴趣,欲以毒攻毒找出破解之法,进而哄骗的师傅写给了她一个毒疫方子,不想,她转而就将此方子交到了阿史那娅尔手上,让阿史那娅尔以此为柄,欺骗武帝下旨杀了师傅灭了‘冥医鬼门’!”
“不是,不是我!”神色仓皇的药万梓尖叫道,“我没想过害‘冥医鬼门’,更没想过要害大哥,是阿史那娅尔骗了我,她说只要我给出一张大哥亲手写的毒疫方子,她便帮我……”
话未尽,却似被人掐住了咽喉般没了声音。
“呵,说啊,你怎不说下去了?”池游医冷笑出声,唇边虽一抹轻蔑笑意,然眼底里却有两团火在燃烧,恨恨道,“你痴恋贺知远,当你无意中发现师傅竟然同贺知远私交甚笃后,你便几次三番求师傅为你二人搓合,奈何贺知远早已有了心上人落袭雅,对旁的女人懒怠看上一眼!”
“师傅了解贺知远,知他不会娶你,哪怕你委身为妾也不可能,便未对贺知远开口,只让你死了这份心,不料,你却几次趁师傅在冥山门中密会贺知远之机,意欲以‘慑魂术’勾引他,有一次更是欲下药迷倒贺知远,可皆被师傅提前发觉坏了你的好事,最后一次师傅气不过,狠狠打了你一巴掌,自此,你便恨上了师傅!恨师傅不肯帮你,更恨贺知远对你的视若无物,于是,当阿史那娅尔暗中让人联系上你时,你竟然就听了她的话骗得师傅写下了毒疫的方子献给了阿史那娅尔!”
贺知远:“……”一脸茫茫然的他真不知竟被药万梓所恋,原因无它,他真的不曾留意过对方。
贺知远的这副茫然又淡漠的表情令药万梓深感受伤,禁不住愤怒道:
“贺知远,我对你情真意切,便是捡到你掉落的龙首白玉带扣都视为珍宝,贴身珍藏!我等了你好几年,我看着你大婚,又等到你妻子死了,而你呢,你却自始至终视我如无物!若非为了见到你,我便不会于深夜流连在我哥的密室外,以致被宋学义钻了空子玷污了我,你毁了我一生,却连一个正眼都不肯施舍予我,你该死!”
“阿史那娅尔说可以下懿旨为我赐婚,说你贺知远虽在妻子死后立誓不再另娶,可只要是赐婚的懿旨下,我就会成为你贺知远的侧夫人,结果,她阿史那娅尔骗了我,她也该死!你们都该死!”
阿史那娅尔利用完药万梓后,就再也未派人与她联络,而哥哥只会劝她熄了嫁给贺知远的念头,伤心失望之下,她不辞而别……
霍不与深深闭了闭眼:
原来,姑姑所爱的人竟是贺知远,难怪爹对此事只字不提,而贺知远,却压根不知道,或者说,他压根就没兴趣知道!
结果,姑姑因爱生恨,被阿史那娅尔利用,继而导至了整个惨剧!
若凌九霄和阿史那娅尔是祸首,那他的姑姑药万梓,则是帮凶!
当年,她一走了之,却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池游医以血玉匙打开血玉香合的暗巧机关,从中取出一冰蚕丝织就的薄如蝉翼的丝帛,展开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只一眼,霍不与便知那是父亲药万枝的笔迹,他颤抖着手接过去,细看一遍:
上写内容同池游医所说一致。
父亲药万枝被诈死的凌九霄所胁迫,因恐惧被凌九霄毁了师门的四十九卷“毒经”成为师门的罪人,他不敢告诉好友贺知远被他踢进火海的凌九霄是诈死,被逼无奈的他只得药培“颠木香”阴毒,直至后来发现凌九霄竟然勾结上了宫中的阿史那娅尔皇后……
后父亲药万枝发觉妹妹药万梓竟然同宫里的人有联系,严加盘问后才知妹妹竟将他所写的毒疫方子交给了阿史那娅尔,心知大祸临头的药万枝原想着请深得帝心的贺知远出面陈情武帝,而他则作为首告揭发阿史那娅尔和一直以毁掉四十九卷“毒经”威逼胁迫他的“晋国公”宇文护的乱党余孽凌九霄……
最后一句父亲药万枝则提到想将此藏有秘密的血玉香合交到师兄“医仙世家”家主的手中以防不测,可显然,未及送出,冥医鬼门便已被屠……
直勾勾盯视着比帛的霍不与只觉眼前一片模糊,水光涌动的瞳子已视字不清,他忽就喉咙一甜,一口心头血涌至喉间,他悄无声的吞了下去,缓缓抬头,青白的脸色宛若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一道森冷寒光闪过,药万梓惨叫出声,她双手猛捂住血流的双眼,慌恐尖叫着:
“我的眼,我的眼睛……”
霍不与冷酷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不杀你,是看在你救了我妹妹千凝的份上,余生,你就呆在冥山吧!你眼瞎心盲,那便不必留下一对眼睛,只用你的耳朵,去倾听夜夜徘徊在烧若焦土的冥山上那数百枉死冤魂的悲鸣吧!”
“千重,千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姑姑……”
霍不与一挥手,两青衣小厮现了身,拎起尖叫着的药万梓转身而去。
“凌九霄,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血债了!”霍不与一步步走向仍似昏迷状态中的凌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