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千愁,尽解苦与悲。
百世离忧过,万丈红尘清,爱恨情仇觅无踪,喜怒哀乐化云烟。
稀世珍酿“解千愁”,不知何人所酿,却偏偏在世间留下了它的大名,也正因只闻其名不见其身,更求之不得,愈发盛名在外传得神乎其神。
而无人知,“解千愁”实是出自“冥医鬼门”门主药万枝之手,药万枝曾有过一段不堪过往,只所以酿此酒,原想沉醉其中麻痹自我忘却红尘烦忧,后其终挣脱了心魔走出生命中最黑暗不堪的那段时日……
因“解千愁”是那段不堪过往的产物,之后药万枝再不曾酿过此酒,更将仅剩的七坛“解千愁”送了几位至交好友,于是,一饮惊为天酿的“解千愁”大名便传了出去,却因避讳药万枝的忌讳,几位好友宴客时绝口不提其出处,且因此酒整个中原不过区区七坛,喝一坛少一坛,于是乎,世间留有了其名,却再不见其踪……
至于“消弥阁”阁主夜玉郎送给冷天奴的“解千愁”,那是上任阁主机缘巧合下得了两坛,待到夜玉郎手中时仅余一坛,夜玉郎送冷天奴的也并非一整坛,只灌了两小酒壶送给了冷天奴……
“诶,小,小子,”狭长的眸子微眯,明明目光空洞迷离,眉宇间却笑得荡漾,似没心没肺万事不经心的霍不与舌头打着结,语气透着股子慵懒道,“你,你知今儿是什么……什么日子吗?”
冷天奴眨了眨精致如画却又似染了桃花红的凤眸,眯眼看着暗夜某处,迷醉的目光失了焦距,唇角却是弯弯,忽抬手在空,长指温柔描绘着眼前“宇文芳”的面容,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笑得温柔又泛着些许的傻气,嘴里呢喃着:“芳……儿,我给你……描眉,可好?”
费力的找到自个的嘴,将仅剩的“解千愁”倒入喉,又打了个酒嗝,满足的叹息一声后,对空嘿嘿笑了几声后,沉醉在自个的天地中的霍不与又自说自话开了:
“今,今日是,是你们,你们的死忌日,爹,爹娘,孩儿敬……敬爹娘一杯。”
“义,义父……义母,不,不与大哥,千,千重也……也敬你们,”霍不与晃悠着手中空空酒壶,朝虚空晃了晃,沾着酒渍的唇,红的浓烈似渴饮了鲜血,衬得他醉醺醺的笑容邪肆又妖孽,“武,武帝死,死了,呵呵,他……死了,我,我要找谁,谁去报,报仇?啊?找谁啊?”
“爹,爹救,救了个不……不该救的人,谁?他谁呀?嘿嘿……爹,娘……义父,义,义母,不与,不与大哥,告……告诉我,告诉……我,找哪个?啊?找哪个啊?”空洞又遍布血丝的瞳子醉望夜空,明明嘿嘿笑得眯起了眼,一脸的妖娆无害状,可说出的话却是令闻者齿寒,“我,我让他,生,生不如死,有,有一个算,算一个,定,定让他后悔,后悔生在这世上。”
“不与大哥……”霍不与转过空洞红腥的眼眸,一把揪住正在对着空气专心“勾勒”着心爱人儿面容的冷天奴,随后一把搂他入怀,笑的脸上似开了花儿,“我,我可算找到你了!别,别走……”
被霍不与深深搂进怀的冷天奴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他湿漉漉的泛着桃花红的凤眸里的迷离色忽闪,闪过一丝清明,末了,似又陷入了迷茫与混沌,伸手回抱霍不与温暖又战栗的身子,低头埋进霍不与的肩窝,酒红的脸蹭了蹭,呢喃着:“芳儿,不……走,我不走……”
月色照不到的暗处,负手而立的人气息全敛,只冷眼看着,盯着醉醺醺已不知今夕何夕交颈而眠的两人,忽眼角猛抽,末了,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状,然眼底里已是暗潮涌动:
药千重?
霍不与?
义父?
不与大哥?
原来,“医仙世家”同“冥医鬼门”竟有着如此渊源。
原来,当年死的那个竟是“医仙世家”的霍不与,如今,本该是死人的药千重借霍不与的身份还魂了!
难怪冥医鬼门覆灭后,医仙世家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药千重长相并不太像药万枝,应更肖似其母吧,难怪,第一眼见他时,觉得似是故人来,可再仔细看,却终未将他认出。
原来,还真是故人之子呢!
呵,救了个不该救的人?
药千重,你知道的还真多!
报仇,你是没这机会了!
一轮弯月终从厚厚的云层中挣脱而出,皎皎月色打在一身孤寒萧索的人身上,映出冷潇雨难掩俊美仪姿的面容,负手而立的他,明明面无表情无丝毫情绪波动,然周身透着股子危险,令人望之心惊胆颤。
冷潇雨缓步而行,夜风猎猎中,翩跹的披风一角划过四爪朝天,紧闭两眼,歪着小脑袋,吐着血红舌头的血眼紫貂“小懒子”……
冷天奴和霍不与没有想到,一个以为许争和暗卫们已走,一个以为有快如闪电,见血封喉的小懒子“巡视”周边,他们两个大可无所顾忌开怀畅饮甚至放任自我大醉一场,却不知,“小懒子”撞上的是冷潇雨,不及小懒子“咯咯”出声警告,凌空而起挠上一爪子,已被冷潇雨凝气为实质,破空一击给弹晕了……
普通人一杯“解千愁”入腹,足以沉醉于心内渴望,现实中求之不得的幻境中,奈何这两人皆是内力深厚,心坚如铁的主儿,可两坛烈酒打底儿在前,后又一人来了一小酒壶的“解千愁”,再是内力深厚心坚如铁,终也已醉倒在各自内心深处最向往的幻境中了……
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走至近前,冷潇雨低头,看向坐抱在一起紧紧相拥的两人,眼角禁不住又猛抽两下,末了,慑人心魄的桃花眸落在儿子冷天奴的脸上。
此时,侧脸抵在霍不与肩窝的冷天奴,醉梦中眉眼轻松,唇角弯弯,笑得温暖又满足。
解千愁,当真是不辱其名,还真是令儿子舒展了眉宇,连梦中都在欢笑。
天奴,可是梦到了欢喜之事?又是何欢喜事?
冷潇雨心忽生了好奇,冰冷无度的眸光忽闪,眼底里不觉流露出一抹疼惜宠溺色,然当目光落在霍不与抵在儿子肩窝的侧脸上时,目光里的情绪瞬间而逝,森凛杀气现,掩在袖中的手微动,一道杀人于无形的内力已然凝于指间……
“爹——”
冷天奴嫣红似染了朱丹的唇瓣忽动,声音软糯似懵懂幼童撒娇,不过一字,瞬时柔软了冷潇雨的心肠,杀人的手情不自禁敛了内力,转眼抛开霍不与,下意识抚向儿子的脸,然指腹将将触及儿子散发着热度的面皮,醉梦中的冷天奴又深深翘了酒红的唇瓣,笑得有些痴傻,闭着眼的他轻声呓语着:“芳儿,我娘最喜欢坐在银桂树下烹茶,而我爹,最喜欢的是坐在我娘身旁静静的看她烹茶……
冷潇雨手陡得一颤,心头蓦地锐痛,全身的气力似瞬时被抽走,软软垂了手。
“爹……”软糯声音满是依恋,梦中的冷天奴蹭了蹭霍不与的脸,呢喃着,“芳儿是儿子的命啊……儿子不想做宇文鹏,儿子不想做摄图的刀,儿子不想与大司马为敌,儿子只想做爹娘的儿子,芳儿的男人……”
父子俩多年不曾亲近,也只有梦中,儿子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流露真情吧。
“妹妹,快过来,哥哥给你捉了萤火虫,晚上放帐子里,就跟满天星一般……”
柳盈,这名字?
许争脚步蓦地一顿,眼底里掠过一抹狐疑,下意识抬头看向前边的主子,却见主子似未听见,只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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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王庭内外已是传言四起,昨夜佗钵睡在了千金公主毡房一事被传的沸沸扬扬,闻者,几多欢喜几多忧,几多愤怒几多痛恨,几多幸灾乐祸几多思忖利弊……
正当王庭内因大可汗睡了千金公主一事传言纷纷,沸反盈天之际,“达头可汗”玷厥的住地,一反常态的平静。
玷厥似乎对外面传得绘声绘色的大可汗宠幸千金公主,左夫人忌妒难眠欲故伎重施从中作梗却无功而返一事毫无兴趣,手下心腹和亲兵连闲聊此事的都没有。
忽毡帘一挑,玷厥冲出毡房,一脸焦灼色的他大声吩咐着手下亲兵:
“来人!快,快去请巫医和萨满!”
与此同时,蹦蹦跳跳的宝儿和小鹰儿正边一路嬉闹着边往冷天奴的住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