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里尔就不明白了,怎话题就被带偏了呢?
她的护卫们死的死伤的伤,她如此情真意切悲愤激昂的一番话,眼见着大可汗众目睽睽下不得不表态时偏偏就被千金公主的两女奴给轻飘飘的将话岔了过去!
而千金公主呢,连个眼神儿都似懒的给她,这是明晃晃的当众轻视羞辱她古里尔呀!
再瞧瞧一众侍候大可汗的女人,跟乌眼鸡似的瞪着右夫人主奴两,嘴里甚至阴阳怪气的置疑右夫人昏迷之举……
这是争风吃醋的时候么?
古里尔急了,正想开口将众人的焦点拉回到正确的方向时,银铃般的清脆声忽传了来:“右夫人?呵呵,她算个什么东西?”
满是恶意的呵笑声明晃晃表达着不快和不屑:“我父罕女人多了去了,多她右夫人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如果她真这么不经吓给吓死了,倒也干净!”
彩儿心道不好,下意识抬头看向快步而至毫无避讳咒她主子去死的应珠公主。
踩着轻快步子而来的应珠,阳光下,头上那顶光彩夺目贵气逼人的牡丹冠险些晃花了人的眼,而胸前那两串艳丽斑斓的长长珊瑚珠胸串随着她行走间的动作亦“叮叮”碰撞脆响,伴着她脸上欢快明媚的笑容,一时间不知羡慕嫉妒了在场的多少女人……
自得了这顶做工精致绝伦金灿灿华光四射的牡丹冠和两串艳丽斑斓非凡品的珊瑚胸串,应珠便成日里戴着它们招摇过市,恨不得让整个漠北草原的人都知道她的天奴哥送了她可心的礼物!
雨晴目光微冷,抿了唇,下意识看向千金公主,却见自家公主神色淡淡不起一丝的波澜,心下悄然松了口气,再看向应珠脑袋上那顶金灿灿的牡丹冠上,清亮的眼眸闪了闪,心有复杂。
耳边听到应珠公主对她肆无忌惮的挖苦嘲讽,倒在彩儿怀中的弱水心内暗暗叫苦,原想为默吡叶护的夫人解围赚个人情,再顺势无言指控千金公主的血腥残忍,不成想弄巧成拙,被语出直白的千金公主打了脸,此时再不“醒”来,止不定天不怕地不怕的应珠公主那嘴里还会吐出什么来呢!
掩在袖中的手悄然掐了把彩儿,会意的彩儿立时不停摇晃着怀中人,含着哽咽的泣音大声叫着:“右夫人,右夫人您快醒醒,右夫人您再不醒来还不知要被人编派成什么样子了,右夫人……”
众目睽睽下彩儿是下了大力了,似真是急切于将她主子唤醒,被晃的头晕脑胀的弱水“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别说,此时脑袋眩晕脸色泛了白的她手抚额头秀眉蹙,水汪汪的美眸蓄着一湾剔透水光,欲说还休的美目看过来,看上去好不惹人生怜……
至少,佗钵是被她虚弱无力的姿态打动了,手已不由自主伸了去将她揽在了怀……
一众伺候佗钵的女人脸色精彩纷呈,甚至连一直作壁上观的暌息王子都不由深深看了眼窝在大可汗怀中的弱水。
冒乌顿汗王如狼的目光闪过一抹占有的贪婪色,末了,垂下眼皮子不知在想什么。
初时冒乌顿本想发声为古里尔助阵,却被暌息王子制止,原因无它,左夫人勒兰难虽经大喀木的施救和行了驱病邪的祭祀死里逃生,可大可汗未必就真的信了她无辜,也未必不怀疑王庭商队莫名失踪和他们无关,为免大可汗猜忌,他只得听暌息王子所言,只默默做个旁观者。
而汝南公宇文神庆则双眉轻拧,再看向千金公主时,眼底里的一抹担忧又深了几许。
眼见佗钵众目睽睽下不假掩饰对右夫人的怜惜,彩儿不禁得意洋洋的睨向宇文芳,心道:宇文芳,你再是天之骄女又如何,佗钵大可汗喜欢的还不是我家主子!
“咦,没被吓死啊?怎的,这是装不下去醒了?”
宇文芳没甚反应,应珠则已冷笑出声,瞅着窝在父罕怀中扮可怜的弱水只觉扎眼,下意摸向别在腰间的马鞭……
应珠声音里明晃晃的遗憾和恶意激得弱水一个颤栗,眼见对方不怀好意甚至堪称凶巴巴的目光瞪过来,再看看对方指间把玩着的马鞭,不禁羽睫颤,红唇抖,抬起水汪汪雾锁烟江般的美目,委曲的看向佗钵,一声“大可汗”若雏鸟娇啼,道不尽的委曲说不尽的堪怜。
“弱水不是装昏迷,弱水是真的怕啊……”
知应珠任性妄为的脾性,弱水自不会言语争锋讨这没趣,更不会指责应珠的刁难告她的状,只将难题抛给了佗钵,余光中,忽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对上若隐形人般毫无存在感隐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的霍不与沉沉的目光,她神色一僵,旋即厌恶的转过视线,越发将自个窝进佗钵怀。
被那厌恶的眼神刺痛了的霍不与神色黯,末了,目光空洞的他转身缓步而去,阳光下,他略显了颓色的背影有一抹道不出的孤寂与萧瑟。
而弱水依恋的动作则令佗钵心有满意,呵护声道:“别怕,有本大可汗在,没人敢伤你!”
见千金公主看过来,佗钵越发搂紧了怀中人,然令他失望的是,四目相对,千金公主神色淡淡,清凌凌的杏眸不着一丝喜怒,看也未看弱水一眼,只是略略曲膝朝他遥遥一个福礼,算是打了个招呼。
她眼中倒是有他了,可佗钵却越发心有郁闷了!
“应珠,这没有你什么事儿,别在这胡闹!”佗钵板着脸喝道。
“怎就没有我什么事了?”被训斥了的应珠气哼哼的盯了眼弱水,转而持马鞭的手指了指现场被打砸后的狼籍,愤愤然道,“父罕,千金公主已答应我,这高墙大瓦的宫殿楼宇建好后会有我的一座带有花园的宫殿,古里尔她打砸的也是我应珠的地方,怎么会和我没关系?”
佗钵一怔:千金公主可是早就向他言明绝不会分半间宫室给伺候他的其它女人住,这什么时候竟答应了他的宝贝女儿应珠了?
这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噢,对了,之前软禁宝贝女儿应珠时还是千金公主替他解困去做的安抚,好像自那日起,应珠不但乖巧了许多,似乎对千金公主的态度也和气了许多……
“古里尔!”抛下欲抽弱水一通鞭子的冲动,应珠转而将火发到了古里尔身上,怒道:
“你竟敢率护卫打砸我的宫殿,是不是觉得我应珠好欺负?”
天奴哥一心想回中原,父罕又不肯放她跟着去,怎么能将天奴哥留在草原上呢?
如果建起中原的楼阁,住上汉人高墙大瓦的屋室,抬眼就能看见花园亭台曲水流觞,看到肖似中原的场景,天奴哥是不是就会留在了漠北草原上?
想到天奴哥应珠就心有欢喜,可再看一眼眼前的狼籍就心有愤怒:“古里尔,你打砸时问过我手中的鞭子没有,你给我赔!”
话音未落人已扬鞭而起,尖锐的鞭啸声破空而起,虽只当空甩了一鞭,却足以唬得古里尔身子一震。
心知不妙的默吡叶护自是要护住自个的女人,不及默吡叶护说什么,被护在身后的古里尔探出脑袋,急道:
“应珠公主你不能不讲理,我率人打砸时千金公主也没说宫室有你的一份儿!这些破石烂砖的也不值几个钱,你再看看这躺了一地的尸体,我的人几乎都被千金公主手下的贱奴给活生生打死了,就算要赔,也应该是千金公主她先赔我这上百号的人命……”
“啧啧,谁说人都给打死了?”一直猫在一边没了存在感的张尤忽啧啧出声。
瞅着这位身材单薄一阵劲风就能吹跑了的北周画师,默吡叶护就来气,然在他怒目逼视下,双手紧抱着怀中画轴的张尤却忽走到一具“尸体”前,抬腿就踩了上去,被脚尖碾到伤处的尸体禁不住吃痛惨叫一声。
张尤转而又去踩另一具“尸体”,被脚尖碾到伤处正装着死的护卫心内大骂张尤太坏,可却疼痛失声,毕竟这伤不是假的,这帮鹰族贱奴和牧民们下手可是够狠的,实打实的将他四肢打断,骨头茬都露了出来,都痛到骨头里了,哪能再抗住张尤这踩碾的力道……
耳边听着呼痛声,张尤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抬眼嘿嘿一笑,朝古里尔道:
“夫人您瞧您这些护卫,十有八九还都活着呐,呃,就是身上挂了点儿彩,带了点儿伤,可也怨不得这些贱奴和牧民啊,要再不还手,地上躺着的就是他们了!且,还真就成了一具具尸体,毕竟夫人您这些护卫们可真是往死里下手呢,瞧见没,那几个贱奴,脑袋都开瓢了,要不是被救的快,准一命呜呼了……”
身为画师,观察细微,那目光可是精准锐利的,张尤可是看得明白,那些北周的匠师,尤其为首负责督造宫室的那位,可是个明白人,他在千金公主下命令时就让匠人匠师们悄然传了话告诫一众鹰族贱奴和牧民们,人可以渴劲儿的揍,但得留命!
这负责督造宫室的匠师颇有些见识,毕竟是从“匠作监”出来的,也曾是匠作监的主事,之前也与工部官员多有接触,颇有见识也明白厉害关系,如今因建造宫室之故,在千金公主面前也算颇有脸面,对千金公主的提拔重用和仁善举动也甚是感激感慨,如此,便不想千金公主因小失大众目睽睽下背上个凶残杀人的恶名……
其实也是鹰族贱奴们对身份尊贵的默吡叶护心有畏惧,毕竟是被欺压惯了的最低贱的贱奴,便是得了千金公主之命还击,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怕的,毕竟这种怕已是深入骨,虽是反抗还击,也是留有一线余地,待得了匠师们的传话,越发不往死里下手了……
倒是那些被护卫们打的见了血的牧民,其中几个被打的红了眼珠子更因为了银子,着实是下了狠手,死的七八个护卫都是牧民下的手,其它人则多是四肢被打断生生痛得昏死了过去……
眼瞅着躺了一地的护卫们大多还活着呢,莫说古里尔,便是默吡叶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是她女人先打上门来的,且护卫们大都没死,而那些一身是伤满脸血污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鹰族贱奴和牧民们更多……
千金公主秉着“有功当奖”的原则明晃晃的论功行赏了,当两个红木箱子被抬来打开,亮出一排排约莫一两重的小银锭子和小金锭子时,张尤探着脑袋瞄着,末了,不禁咧了咧嘴,心内暗戳戳道:这金锭银锭,有点小啊!
可转而一眼,对宇文芳的做法心有了然:若是大个金银锭,这些鹰族贱奴和牧民们只怕是无福消受啊!
这些小金银锭是天元大皇后杨丽华所赐,原本是让宇文芳到了突厥王庭逢年过节或是高兴时打赏用的,小金银锭子上面刻有福字祥兽等,颇具观赏性,拿着把玩也是好的……
从北周皇宫出来的画师张尤觉得金银锭子小,可鹰族贱奴和牧民们却不嫌小,毕竟是明晃晃的真金白银啊,千金公主言而有信,没骗他们呐!
莫说鹰族贱奴,就是牧民们也极少有赚到这足足有一两重银锭子的时候。
于是在一众小可汗贵族头领们大眼瞪小眼中,鹰族贱奴和牧民们兴高采烈的按功劳“战绩”领取银锭子了,有的人按“战绩”一下子得了一锭金或是四锭银……
当眼见着满头是血躺在地的鹰族贱奴和牧民们猛爬起身,撒腿兴冲冲去领金银锭时,默吡叶护险些气歪了鼻子!
与此时此刻鹰族贱奴和牧民们的欢喜不同,远在漠河城的冷天奴正与一众悍卒打的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