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的毡房,大瞪着漂亮的深褐色瞳子的宓吞着口水,不错眼珠的瞪着那一小匣子银锭子,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怯怯的摸了摸白花花的银锭子,抽气感叹:
“千金公主可真富贵啊,这真是赏给主人的吗?”论身份地位,千金公主自是当得起一个赏字。
毫无喜色的叶舒目露失望,淡淡看了眼银锭子,没吭声。
“主人你怎么不高兴啊?”觉出不对的宓怔了怔,忽一拍脑袋:“我明白了,千金公主只赏了主人,左夫人和那些女人一定会以为主人和千金公主是一伙儿的,一定会恨主人害主人性命!”
想到冒乌顿汗王恨不得将千金公主当邪祟给活活烧死的凶残眼神,宓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两眼不舍的看着那匣银锭子,语气却坚决:“主人,您不能要她的东西,还给她!”
“咳——”
叶舒幽幽长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苦笑,无奈道,“晚了,我现便是将东西送回去,也已是摘不出来了”
这世间没有傻子,她一次两次的跳出来替宇文芳说话,也算是亮明了态度,已经是摘不出来了。
叶舒看着那白花花的银锭子,若有所思:“千金公主如此行事,不过是对外表明,她是有功当奖,有恩必报之人。”
反之,便是有罪当罚,有仇不饶了。
叶舒缓缓起了身,吩咐道:“宓,帮我梳洗换装。”
“主人,您要去哪呀?”
“得了这么厚重的赏,总得去表示一下不是。”叶舒又看了眼那匣白花花的银锭子,随手关了匣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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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宇文芳正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正紧盯着小肉团神色微怔的佗钵,忽就意识到,应珠和她争小肉团之事佗钵该是已知道了。
佗钵确实已知情。
然目光暗,黝黑的脸显了不快的佗钵此时却是在恼着冷天奴,原因无它,只因他的宝贝女儿今日的所作所为:
女儿众目睽睽下勾住冷天奴的脖颈子还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扑……
更旁若无人般亲亲热的左一声“天奴哥你可算回来了”,右一句“还是天奴哥最好,最疼我”……
哼,女儿打的什么主意他岂会不知,她是故意的,故意做给他这个父罕看!故意做给众人看!
她这是铁定了心要嫁给冷天奴啊!
可这事由不得她,还得他这个当老子的说的算!
至于冷天奴,人,是留不得了!
想想这个冷天奴,他心里就发毛:
整整三百八十二头狼啊,十之八九都是被他的双刃“玄月”所杀,这哪里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大喀木早就提醒说红月升空,恶灵再世,漠北草原将有血祸之灾,既然不是应验在千金公主身上,那恶灵止定就是冷天奴了,狼尸上的双刃“玄月”刀痕可是作不了假,且那些护卫也都招了。
自知晓加川原狼道之事后,他一边将当日狼口逃生的护卫们关了起来,一边暗令伺候在女儿身边的女奴们只要发现应珠情况有异就上报,尤其是与冷天奴有关的……
刚就有个女奴来报,说应珠回去后一会儿兴高采烈的说冷天奴给她买了两串漂亮的珊瑚珠链作礼物,还要给她买更好的珊瑚珠冠……
(于应珠,自动将冷天奴未尽的话补全了:买不到相同的,可他会买更好的)
一会儿又气咻咻的恨恨大骂千金公主恩将仇报,小气抠门,连个虎雕幼雏都不舍送她……
正想着呢,感受到落在脸上的目光,佗钵回神,抬头,正对上宇文芳一对儿动人心弦的美丽杏眸。
她莞尔一笑百媚生,清灵灵的瞳子璀璨生辉,眼角微挑,已是风情万种,她温柔的声音追问着:“大可汗,谢礼可是还入得了眼?”
何止是入得了眼,简直就想立时生生吞了她!
盯着宇文芳眉目如画,明艳妩媚的脸,水润红唇,佗钵喉咙滚动几下,深深点头,暗哑的声音哈哈笑道:
“入眼,入眼,太入眼了!别说是应珠,我看着两眼珠子都花了!”
“千金公主,你能对应珠好,我很高兴!之前……” 佗钵咧了咧嘴,似觉得话难出口,又干笑两声,“是委曲你了,可当时的情况……咳,你也别怨我,你放心,以后,本大可汗一定会好好疼你,绝不会再让千金公主你受委曲!”
耳边听着虚无缥缈的承诺,想着那日泣血金人前他猛甩开她的手,如同甩脱污秽般的迅速,还有他看向她时,瞳子里的厌恶和深深忌惮……
宇文芳一下一下抚着怀中的小肉团,微垂的眼帘掩下眼底里的一抹讥诮和悲凉,抬头来,却是毫无异样,温柔道:
“大可汗,千金明白,身为突厥大可汗,您也有您的难处。”
“金人泣血,面对一众小可汗和贵族头领们的咄咄相逼,面对众族人的恐惧哭求,您总得拿出个章法,给出个结果,大可汗,您也不容易啊,千金明白,千金,心中无怨。”
真是个大度的女人啊,可,这话,怎听着有点别扭呢?
您也有您的难处……
您也不容易啊……
佗钵再一想,明白了别扭在哪里,怎突然感觉自个这么无能呢?
可见宇文芳微垂首,神色有些黯淡却又强撑笑脸的小模样,心内又觉颇不是滋味,不由上前欲握住她手,再安慰几句,不料手一痛,竟被小肉团毫不客气的狠叨一下。
有了精气神的小肉团初露未来空中王者的霸气,以实际行动向佗钵宣示它的领域,不允他抢夺搂着它的温暖的双手。
在佗钵对着小肉团目露不善时,宇文芳忙道:“既然大可汗也觉这谢礼还入得了眼,千金还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大可汗代千金将谢礼送给应珠公主。”
“这是为何?”
宇文芳现了无奈之色,似嗔似怒的轻拍了一下小肉团的脑袋:“大可汗,还不是因这只虎雕幼雏,应珠公主也看上了它,可它是千金刚从冷天奴手中抢……呃……”
宇文芳声音一顿,脸上现了丝不自然,旋即又是若无其事状。
这欲盖弥彰的姿态,看在佗钵眼中只道她是从冷天奴那儿以强势姿态强抢来的,心内禁不住叫了声好:他的女人,看上了眼的东西,抢又怎么着?
宇文芳则暗暗思忖:她从冷天奴手中接过小肉团时,看见的人不在少数,只那群伺候佗钵的女人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与其经别人嘴,不若她先开口。
且她看得清楚,祭坛上,应珠一个劲儿往冷天奴怀中扑时,佗钵眼底里现了杀意,显然,他不喜冷天奴,若说是冷天奴所送,无疑是给他招祸。
若有若无的扫了眼佗钵脸上现了的笑意,宇文芳继续道:“当时这只幼雏看着半死不活的,千金心有不忍,便将它要了来,未料竟是与它有缘,不过喂养了半日小家伙儿竟然缓了过来,也活泼了些。”
能不活泼么,连佗钵都敢叨。
“谁知应珠公主看见了,竟也想抢了去……呃,也想要这只虎雕幼雏,可千金还未稀罕够呐又如何舍得?如此,这一套赤金头面做谢礼,那匣子珍珠便作赔礼,还请大可汗替千金送礼,再替千金好言开解应珠公主,千金在此先谢过大可汗了。”
应珠因她损了一顶珊瑚珠冠,那她便赔她一匣子稀世珍珠,只一颗紫珍珠,便抵得上她数颗珊瑚珠子了。
宇文芳又是一福身,那对春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勾了佗钵的心肠,如何能不答应,且这还是送礼的事,而且他正也要找应珠训话呢。
佗钵掀帐幔出内帐之际,身后隐约传来雨晴得意洋洋的声音:“公主,冷天奴还故意说虎雕幼雏养不活了,还不是不舍给您,可您放了话,他就是不想给也得给。”
云儿笑道:“对对对,公主看中的东西,他个布衣小子岂敢违逆。待虎雕幼雏长大了,它就可以保护公主您了,不会再让什么乌猎,什么刺客来伤害您……”
佗钵脚步一顿,感觉心塞:噢,不舍将虎雕幼雏给应珠,竟然是想着让那么个小东西长大后保护她,这将他堂堂突厥大可汗置于何地?难不成他就保护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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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丘,左夫人休养的驻地。
见池安儿进来,被锁在毡榻上正等的心焦的鹰奴眼睛一亮,忙问:“池姑娘,它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