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不脸熟?
三年前他从“垄幽城”抢掠了两样可心的宝贝,可两样都没能保住。
美人叶舒被父罕一眼相中,打算将玄钢材质的天石药碾锻造成削铁如泥的弯刀时又被一横空现身的汉人年轻公子明晃晃抢了去……
闻讯赶来的庵逻只来得及看见凌空而去的对方半张侧颜和那唇边讥诮邪戾的笑意……
若非他驯养的金雕追踪到了弥途峰,他都不知突厥境内竟然出了这么个诡异家伙。
气急败坏的庵逻兵围弥途峰,甚至亲自领兵上峰,势必要抓住敢公然挑衅抢他东西的狂徒。
未料上峰路险峻难行,更有猛兽出没袭击猎食,更可怕的是峰中突然起了毒瘴,青白相间的毒瘴烟雾腾腾四散弥漫,瞬间放倒了大批兵卒。
侥幸退得快的兵卒却又遭成群毒蜂和各色毒虫蛇蚁的攻击,死伤惨重,不少兵卒仓皇逃窜时又陷入各色机关陷阱,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就糊里糊涂丢了性命。
连那只落在他肩头的金雕也被从树上突然纵身袭来的一只野狸子咬断了脖颈子,还顺手给了他一爪子。
庵逻气急败坏,命手下放火,可不知是他运气太差,还是对方会邪法巫术,风向突变,险些将庵逻等人活活烧死。
若非缠着冷天奴上了峰的应珠听到霍辛对霍不与报山下的情况,得知庵逻有难,央着冷天奴求情救人,最后更替庵逻应承下千金的赔偿,霍不与这才高抬贵手,否则,庵逻和上得峰的亲兵们止定都得埋在弥途峰。
在应珠幸灾乐祸的笑声中,侥幸逃出升天的庵逻带着残兵败将灰溜溜而去……
回去后庵逻就不行了,被野狸子在脑袋上挠的那几道伤挤出的都是腥臭黑血,巫医看后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应珠又请冷天奴帮忙从霍不与处拿来了救命的药……
庵逻保住了性命,又生生被应珠搜刮去了千金,心有不甘的他有心再兵进弥途峰,可想想连嚣张跋扈的应珠提到峰上的人都色变,又摸摸脑袋上的伤,再想想连绵数里的弥途山和凶险丛生险峻难攻的弥途锋,终没再冒冒然行事。
亲卫头儿仔细打量正掰开冷天奴嘴往他咽喉里塞药的霍不与,嘴角抽了抽:“大王子,就是他!可应珠公主说这人一身是毒,连呼出的气都带着毒……”这人你能抓敢抓吗?
庵逻目光闪烁不定,死死盯着霍不与,却见对方似有所感,突然抬头,眉宇间尽是邪戾气,朝他眨了下眼,诡异一笑,笑得庵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庵逻下意识又看看将人带来的思依,又瞅瞅昏迷不醒的冷天奴,再想想挨了他一闷掌的应珠,末了,摇摇头,转身悻悻而去。
这人或许以后会用得上,没必要为了他惹一身的麻烦。
……
给冷天奴强喂下几颗药后,霍不与抚着他咽喉处帮他顺气,将药顺了下去,末了,横抱起人,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许争会意,立时前头引路,两人凌空飞步,直奔冷天奴在王庭的毡房。
眼见两人拔腿凌空而去,思依忙奋力追赶,嘴里还呜咽道:“天奴哥……争叔叔,不求公子,等等……”一个我字未出口,便生生吞了回去。
看着两轻功绝佳的人凌空而去,长孙晟暗暗吃惊:冷天奴已是令他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两位,身手也是如此了得,突厥境内竟是卧虎藏龙。
忽心头一动:
不求公子?
他就是不求公子霍不与?
长孙晟和曹御医不由隔空相视,双双惊愕不已。
难怪他给冷公子喂下的药,只看那色泽和气味,就知绝非凡……
曹御医鼻间似乎仍萦着那浓郁的药香,禁不住感慨道:“原来他就是医仙世家的嫡脉传人‘不求公子’霍不与啊,没想到他人竟然在突厥,难怪都找不到他,若是他肯出手给德亲王治病……”
两人忽又对视一眼,双双拔腿追了去。
机会难得啊!
于长孙晟,这是结交冷天奴的机会,更是为病重的德亲王求医的好机会。
于曹御医,能亲眼见医仙世家的“不求公子”出手救人,简真是梦寐以求。
当长孙晟和曹御医急急赶到时,霍不与正在为昏迷不醒的冷天奴施针。
霍不与一手医仙世家独有的“游脉神针”针法用在冷天奴身上若行云流水,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瞳子里只见细若雪蚕丝的银针光星点点,目光却是追不上他指间的速度……
曹御医直勾勾盯着,满目惊艳,简直不敢眨一下眼,直至霍不与收了针,他还是不错眼珠的盯着看,只是那目光中多了几许疑惑不解。
“霍公子,天奴他怎么样?”
霍不与看了眼神色焦灼不安的许争,声音沉沉:“命是保住了,不过他经脉倒逆,七经八脉俱受重创,内伤严重又未及时导气归元,便是保住性命,也是元气大伤,没个一年半载的好生将养,恐损寿数。”
许争懵了,呆呆的看着昏迷中的冷天奴,蓦地神色一痛,满目心疼,再看向冷天奴时,眼底里隐现水光,良久,咬牙恨道:
“大喀木竟将少主伤的这么重,他该死!”
“不过是会些占卜术的神棍,染史泥傅可没这本事令天奴受如此重的内伤,”霍不与摇头,心有沉吟,“天奴这内伤,有些古怪,倒像是运功到紧要关头时险些走火入魔致经脉倒逆。”
见脸色变的许争又要为冷天奴以内力疗伤,故意将内伤后果夸大的霍不与撇撇嘴,冷冷一笑:
“许争,天奴修的是至纯罡气,你的玄阴之气于他的内伤并无多大裨益,若是冷潇雨肯出手助他疗内伤,他复元自是会快很多。”
“不过,”霍不与声音一顿,唇边一抹讥诮,“你主子是个心黑的,儿子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还下狠手抽他,将人折磨的就剩半口气,想来,你家主子是巴不得这儿子早死早超生。”
“霍公子慎言。”许争怒。
“实话好说难听,你这是要和我动手?”霍不与眼角挑,神色不善,“许争,天奴怕他老子,我不求公子可不怕冷潇雨!”
四目相对,眼刀相撞,迸出火花无数,许争瞳子里的怒色一点点退了去,转过目光看看趴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冷天奴,心有难受,再抬眼看向霍不与,忍气吞声的抬手一礼:
“我家主子并不知少主身受内伤,他心里也不好受。无论如何,霍公子出手救我家少主性命,许争感激不尽,又怎会与你动手。”
“哼,我救天奴又何需你来言谢,你还没这么大的脸能请动本公子。”
正为冷天奴擦拭伤口上药的思依静静听在耳,忍不住又泪流,几次想在血淋淋的伤背上上药,可持白瓷瓶撒药的手却是抖个不停。
长孙晟看不下去了,刚伸了手,药瓶却被霍不与拿了去,他利索的在伤处撒药,嘴里兀自道:
“思依,我已经说了天奴性命已无忧,你还哭什么?”
“好在冷潇雨下手还有分寸,看似鞭伤入骨,实是只伤了皮肉,筋骨未损分毫,至于天奴这破烂不堪的伤处,我保证还他一个光洁如新的肌肤便是了。”
说完,霍不与忽睨向一直呆呆着的曹御医,语出戏谑:“你可看明白了?”
突然被“不求公子”关注了的曹御医一怔,旋即惊喜而笑,再抬眼,已是一脸钦佩,郑重作揖深施一礼,大有拜见前辈的郑重和恭敬:“在下曹荆,久闻医仙世家不求公子的大名,今日得见,实是……”
“少来这些虚言,”霍不与不耐打断,“你方才凝眉似心有疑惑不解,甚至还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在奇怪什么?”
曹御医心内一惊,他方才看得惊艳痴迷,没有掩饰所思所想,竟然将心中的疑惑流露了出来,心性正直老实的他面对霍不与的直言相问,不由讷讷着:
“您的一手‘游脉神针’针法,乍看,似乎,似乎与我一小友的针法同出一门。”
“噢?”霍不与目光陡然一凝,“你那位小友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