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欲熏心,面目扭曲的佗钵一声吼,吓得乌库利一激灵,就像受了惊吓的小兽,拔腿就逃。
可手刚掀开外帐的层层帐帘,脚步忽一顿,猛回头看向宇文芳和被雨晴挡着往外赶的小飞,满目担忧,终使劲抿了抿唇,转身跑了。
大可汗生气时可吓人了,眼珠子腥红,还磨着牙,像是要吃人啊!
他怕啊,他还是先回去找阿爷吧……
……
险些没了性命的小飞被雨晴连赶带拽的弄出毡房后,仰着脑袋冲着黑夜唳叫声声,似求助,似愤怒,似难过,似颓丧……
可回应它的,只有夜枭的呱噪。
一声尖似一声的长唳后,深感沮丧的小飞好想威武严厉的父亲巴特,它还是太过弱小,莫说将讨厌的家伙揪下脑袋叨下块儿肉来,它连自个都保护不了。
小飞突然奋力扇翅,虽飞得不过马背高,飞得时间又短,可连飞带跳的急匆匆而去。
“小飞,小飞你去哪儿?”
小飞落了地,回头朝雨晴急唳几声,似想表达什么,又似招呼着她跟上,而后又展翅奋力飞去。
“小飞,你回来……”既担心公主又担心小飞的雨晴急道,突然眼睛一亮,意识到小飞是往冷天奴的住地方向飞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冷天奴派人救叶舒之事,宇文芳并没有瞒雨晴,她心中一个念头飞快闪现。
回头再看一眼毡房方向,眼前浮现出公主恐惧不安煞白的小脸儿,甚至是绝望的目光时,忽的一咬牙:
理智告诉她公主迟早是佗钵的女人,不管和亲大典成未成,不管视礼教如无物的佗钵是否用强,只要公主人已在突厥,注定要承受这一切。
可情感上却对公主的绝望无法置身事外,若有可能,只想让自家如花似玉心性傲然的公主免于被人轻狂糟践。
不过瞬间打定主意的雨晴追着小飞而去。
执守毡房外的护卫们神色木然,安加利拆都尉亦若木头桩子般杵在那儿,看似面无表情,可只有他自个知道,此时的他,心莫名烦乱,只凝着耳朵细听毡房内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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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不与睨了眼刚沐过浴,墨发散,一身皂角清香,玄色宽袖大袍的冷天奴,瞅瞅他露出半截肌理完美,甚至堪称白晰滑嫩的前臂,要知道,就在不久前,他整个背部和双臂还是血肉模糊,没有半分完好的肌肤。
撇了撇嘴,道:
“瞧着这一身的皮比以前更好了,天奴,别以为去了一身的痂,长出了新皮子就万事大吉了,你那内伤,还得经半个月的好生调息,否则后患无穷,你自个可掂量着办!”
“当然,你便是不听也无妨,罪是你受,可你若是敢砸了我医仙世家的招牌,嘿嘿……”
笑声刺耳,警告和恶意满满。
想起之前那两日切骨挖髓的痛,冷天奴不禁眼角抽,臂上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正审视着褪皮后又生成一副完好肌肤心有满意的他忙拉下宽袖,抬眼看着笑得不善的霍不与无奈道:
“霍大哥,你一身的好医术实在是令人钦佩,可就这张嘴,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冷天奴……”霍不与怒。
冷天奴向他抱了抱拳:“霍大哥的话我牢记心头,莫说不敢砸了您医仙世家的招牌,只那切骨挖髓的痛,我也不想再尝一次了。”
“哼,算你识相!”霍不与满意了,笑眯眯的将一块儿香甜的桂花糕塞嘴里,滋滋有味儿的咀嚼起来。
看着喜甜食的霍不与,冷天奴甚是无语:谁能想得到,堂堂“不求公子”霍不与竟与那些闺中小女儿家一般喜蜜饯和甜食,甚至还私扣了他买给宇文芳的一罐子蜜渍青杏。
注意到胡床前捧起装有画卷的长长紫檀木画筒的赵嬷嬷,冷天奴目光微凝。
赵嬷嬷小心翼翼的捧着画筒,动作极是轻柔的将它放置金丝楠木枕旁,然后再开始铺床,摊开薄被……
末了,背对着冷天奴和霍不与的她,目光又下意识瞟了眼那紫檀木的画筒,她虽对这画筒里的画作感兴趣,却绝不敢露分毫。
少主曾直言警告她不可擅自打开画筒,筒内有机关暗器,若是强行打开,伤人害己。
显然,少主视这副画如珠如宝,看画卷时更是温柔了脸部线条,一向清冷的颜不觉间含了温柔缱绻色,真不知这画里究竟有何乾坤,竟能令少主看得如痴如醉,瞳子里的温柔宠溺色都能涌出来……
想来,是个女人吧!
不动声色又扫了眼床头处,特制的多宝格里的那个大大的紫檀木匣,那里面的金镶红宝牡丹冠全套头面她可是看得清楚,毕竟这些可都是从漠河城带回来的。
当时少主临时有事走得匆匆,还是霍不与替他收拾的,霍不与打开检查时,她在旁可看得清楚,之后来突厥王庭,还是她一路不错眼珠的盯着怕被那些胡人商队给偷了抢了去……
赵嬷嬷手中忙不停,可余光处又扫了眼画筒,眼底里的好奇又深了几许,可不过眨眼间,瞳子里又是一片平静,似从未有过好奇疑惑。
见赵嬷嬷只顾埋头铺着床和被子,冷天奴缓缓收回视线。
赵嬷嬷如今不但打理他的吃食,更开始做些整理床铺、浣洗他衣物的杂事,若是他推辞,赵嬷嬷定会战战兢兢一副少主嫌她蠢笨,要将她打发走的不安模样,见她如此担惊受怕的无助可怜相,冷天奴索性让她做了这些杂事。
从张尤手中“抢”来宇文芳的画像后,冷天奴日日夜夜放于枕边,每每睡前,总要打开来好好欣赏一番以慰相思之苦,毕竟是年轻气盛的儿郎,一旦将人放在了心尖尖上,却深受爱不能求不得的痛,夜深人静时,也只有画上的佳人儿聊以慰藉相思之苦。
“天奴……”
霍不与刚想说什么,急切的唳声传了来,间或女人焦急的叫声。
“是小飞和雨晴姑娘!”
冷天奴霍地起身,心觉不好,他虽不像身具御兽天赋的鹰奴般能听懂飞禽走兽的语言,可从小由狼王狼后哺育,感观敏锐异常的他却也听得出小飞唳声凄厉,分明是在向他求救……
小飞有宇文芳护着,谁敢欺它,它来求救,除非,宇文芳出事了!
霍不与抬眼,风过,眼前已没了冷天奴的人影。
“跑的还真快!”他嗤笑一声,悠悠然起身跟着出去瞧热闹了,却未曾注意到身后的赵嬷嬷身子猛得一顿,停了手中动作。
慢慢转过身的赵嬷嬷,直勾勾盯着毡帘,似要透过毡帘看清外面的人。
雨晴,宇文芳的心腹侍婢,从不将她这个管事嬷嬷放在眼中的臭丫头,此时,她和她,仅一帘之隔。
毡房外,小飞朝冷天奴长唳声声,末了,叨着他的宽袖就要往回飞,全然一副急不可耐状。
殁下意识想拦小飞,却被冷天奴制止,而刚被调来隐在暗处的凌二定定看着墨发飘飘,面冠如玉风华无双的少主,悄然感慨:少主这模样,也太美太诱人了!
“雨晴姑娘,出什么事了?”冷天奴蹙眉,瞳子里一抹紧张色。
一路奔来,被凉凉的夜风一吹,关心则乱热血冲头雨晴已清醒过来,她看着墨发散,玄色衣袍飘飘,皎皎月色下若仙人之姿的冷天奴,无声轻叹:
他和公主,果真堪称一双璧人,可,有缘无份呐!
便是向他求助又如何?
就算他身手若鬼魅,可难不成还能将佗钵大可汗从公主的毡房里给“请”出去?
若他真敢这么干,莫说他,公主更会被置于众矢之的!
想到此,雨晴牵强一笑:“冷公子,没出什么事,不过是小飞耍性子闹脾气罢了。”
转而看向一直叨着冷天奴宽袖不撒口的小飞,无奈道:“小飞,快回去了,别叫公主担心。”
小飞越发奋力扑扇着翅子,紧叨着冷天奴的衣袖,似要拽着他走,冷天奴跟着小飞的动作前行,小飞这才松了口,边往前飞,边不时回头唳叫一声。
待快步走出一段距离,冷天奴低声问雨晴:
“雨晴姑娘,你神色不对,公主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实话!”
冷嗖嗖的声音生生令雨晴打了个寒颤,对上冷天奴锐利锋芒现的凤眸,却也不得不说了实话:“是佗钵大可汗,似是喝了许多酒,突然就来找公主,许是,今夜便会让公主……侍寝。”
雨晴忽觉周边瞬时冷了下来,森然煞气逼人,毛骨悚然的她一抬头,却见夜色下,一玄色身影已快步而去,夜风袭袭,吹起他一头墨发,衣袍翩跹,若乌浓墨云翻涌,暴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