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天脉伏峰山最高峰。
一修长清冷身形的紫衣人挺立飒飒劲风中,刺有清癯修竹银绣的衣诀和一头长发随风激烈舞于身后,形只影单的他如被天地遗弃般周身散发着孤寂和萧杀。
上天虽厚爱他的容颜却也刻下了深入骨的沉暮气息,冰冷、无情、似世间一切不能令他动容,又似无心之人只因不死的执念徘徊于人间。
他,就是曾经震动京师长安,联南朝陈挥兵西进夺取北周政权的凌府家主凌九霄,如今的他则是隐匿于漠北草原,扶助阿史那摄图上位,现今统领突厥东部疆域“尔伏可汗”的心腹权谋之士——冷潇雨
而他,也确是无心之人,他的心,早在爱妻皎兮死在他怀中的那一日,便跟着去了。
如今的他,只为那未了的不甘执念而活。
居高临下冷眼看着突厥王庭方向,冷潇雨一对儿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微翘,唇边勾起一抹嘲讽:
北周送亲使团也快到了吧?
宣帝送和亲的公主入塞,想以女止戈?
想法还真是幼稚!
不,是愚蠢!
可叹武帝雄霸之主,怎就生了这么个愚蠢儿子!
佗钵如贪婪的豺,怎能喂得饱!
千金公主入局,或许是桩好事,只看这枚棋子怎么用!
收回视线,冷潇雨缓步上前,步履沉重而坚定,末了站定,脚下踩着的是——万丈悬崖。
他一双脚,半悬空踩在悬崖边,悬崖上强风猎猎,劲风裹挟着呼啸声肆虐扑袭而来,似随时要将他卷起抛落悬崖。
他修长的身型却稳若磐石般定在悬崖边,漆黑幽冷的眸子望向半空,眼底深处隐着惊涛骇浪,似要随时汹汹翻滚而出,眼波闪处,二十三年前那惨烈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熊熊大火将黑夜染红,更似要将半边天烧透融化,曾经权倾朝野风光无限的“晋国公”府邸笼罩在烈火浓烟中,兵戎相见喊杀声,即将被死亡吞噬的绝望呐喊声、凄厉无助的哭喊声传出府邸,响彻夜空。
与“晋国公”府毗邻而居的皆是朝中权贵,此时却各个府门紧闭,如受惊的兔子,缩在窝里不敢窥探分毫。
被烈火熏黑的“晋国公”府亲兵们困兽犹斗,这场灭门之祸来的突然,甚至半丝征兆都不曾出现,深更半夜尚在睡梦之际就惨遭屠戮,虽身为军人,亲兵们反应迅速可终失了先机,尚未战死的亲兵保护着府内幸存的家眷冲出府门,可迎接的他们的是层层围府的禁军,更是枪林箭雨。
“杀!一个不留!”声音冷酷无情,毫无犹豫。
“陈将军,陛下只是下旨拘禁‘晋国公’府一干人等,可没说要杀……”眼见府门外堆尸成山,一袭战袍的苗将军目露不忍。
“旨意虽如此,可你我当知陛下之意!”陈将军睇他一眼,不得不出言提点这个与他有着姻亲关系的同僚。
“难道陛下……”苗将军不寒而栗。
“既知圣心,你我自是要替陛下分忧,斩草要除根,这点道理你不懂吗!陛下只要知道‘晋国公’府公然抗旨,负隅顽抗意图垂死作乱就够了!”
苗将军不再言语,默默低了眼眸看着脚下流淌开来的“血河”:
晋国公辅助三代君王,甚至连当朝的武帝都是他一手扶助上位,他晋国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谋逆,罪无可赦,杀了晋国公倒也罢了,如果杀尽他满门九族尽灭,世人岂不寒心当朝皇帝不念旧恩暴虐残忍!与其如此,不如借拘禁之词,行杀戮之实。世人也只会以为武帝曾给过逆犯一门机会,可惜他们不思感恩,偏偏要负隅顽抗自取灭亡。
“主人,您不能去!人已经救不下来了!”
“您若不管不顾暴露了身份,只怕中原再无您立足之地,这绝非您当时回中原的初衷,想来国公爷也不愿看到这结果。”
“主人,国公……”
巷道隐蔽处,凌空飞奔而来的许争拼死阻拦一袭银白华服的俊美年轻人。
凌九霄闻讯赶来的匆匆,甚至连夜行衣都未及换上,一袭银白飘逸的华服在月光下闪烁着华贵光泽,格外的亮眼醒目。
“滚开!”低沉的声音冰寒渗骨。
凌九霄俊美的面容因焦急愤怒有些扭曲,薄唇紧绷,眼尾上翘摄人魂魄的桃花眼已是杀气四溢。
许争心有畏惧却死撑着不肯后退,可未及再说什么就被年轻人抬腿踢翻。
“主人!”
许争眼睁睁着两道华丽丽的银白光芒直扑端坐高头战马上的陈将军,一道光芒来自银白华服,另一道则出凌九霄手中的绝世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