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念左下颚明晃晃青紫了一大块儿,甚至能依稀辨出拳头印子,瞅着就疼。
拔贺鲁看上去更惨,两只眼眶乌青,只能眯着缝看人,一张脸也肿得老高,瞅着整整胖出一大圈儿。
见宇文芳和佗钵看了过来,肖念并不避讳,直视迎去,然看着马背上的这两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扎眼:
一身黑风氅五大三粗的大黑脸浓虬汉子紧贴在柳眉杏眼,明艳娇美的千金公主身后,活脱脱黑狗熊抱鲜花,还真是——不般配!
肖念挺了挺本就直挺的腰肝,嘴角轻勾睨一眼脸色难看的拔贺鲁,目光里毫无掩饰的写着:不服?不服来战!
拔贺鲁不禁磨牙狠狠瞪了回去,无奈高肿的脸,眯眯着的眼缝实在摆不出威风气势,他虽死撑输架不输人,可也不得不承认肖念拳头比他还硬,身子比山猫还灵活,打人还阴险,专往他脸上招呼,若非庵逻王子和宇文神庆和着稀泥相拦,只怕两人真的要兵戎见血先死上一个,至于谁先死,拔贺鲁讪讪的垮了肩。
宇文芳心知肖念是因佗钵众目睽睽下的唐突之举为她不平,却不知后面还发生了拔贺鲁调戏池安儿的一档子事,她神色虽淡然依旧,可却眸光温和不着痕迹的朝肖念微点头,一路上肖念虽对她不加辞色,却也不曾对护卫职责懈怠分毫,大大颠覆了宇文芳对这位京师出了名纨绔大少的印象。
自古出嫁的女儿在夫家受了委曲要靠娘家撑腰,可她这远嫁的公主是指望不上娘家了,宣帝,更不靠谱,否则便不会将她送了来,倒是这肖念,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算是替她强出头争得分颜面
“怎么回事?”宇文芳感觉腰间一紧,身后之人如火的气息瞬时变冷,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戾气。
拔贺鲁的德性他自是心知肚明,可好歹拔贺鲁是跟他出生入死的麾下大将,这顶着一脸的伤,也太窝囊了,身为大可汗的他必须作势过问。
“大可汗,”送亲正使宇文神庆先于庵逻王子一步上前,拱拱手,笑呵呵道,“早就听说草原上的汉子勇猛率直,没想到还真是如此,这不,拔贺鲁将军刚见面就拉着我们肖都尉切磋了一番,我们中原有句欲话,不打不成交嘛,呵呵,庵逻王子,你说是不是?”
老狐狸!看着拔贺鲁挨揍不拉架,见我们突厥兵拔刀要打群架了才出来和稀泥……庵逻王子皮笑肉不笑的点头道:“是,送亲使说的是,不打不成交。父罕,方才拔贺鲁将军同肖都尉切磋,他们打的痛快,我们看的也尽兴。”
庵逻总不好直言是拔贺鲁调戏了千金公主陪嫁的小宫女,所以被肖念暴揍一顿险些剁下爪子。
而心知不敌肖念的拔贺鲁自觉脸上无光,也闷声不吭,更不敢在输了仗时开口向佗钵讨要那个漂亮的小美人儿,暗想,还是等些时候再求大可汗赏给他好了。
既然双方当事人都不否认,佗钵自不会再追问。
忽有女子的笑声传了来,笑声肆意飞扬,在这广阔的大草原上,欢快的畅笑声四散开来,传得很远很远。
听到熟悉肆意的笑声,佗钵不由拔转马头,宇文芳抬眼看去:两侧山峦起伏,更有密林葱郁,中间平坦开阔的草原上,连绵的青毡大帐,排排列列,竟然一眼望不到头,居中一显眼的巨大的圆顶状披着华丽色泽纹鉓毡壁的毡包,估计里面可同时容纳上百人,那就是大可汗的牙帐。
连绵大帐外突厥兵来回巡视着,一个大约数十丈椭圆型的木质高台拔地而起,台上一狼头大旗迎风展扬,台下则各色彩旗飘飘,高台上下皆披有大幅红绸彩球更以各色鲜花装饰,颇具喜庆色彩。
“下了这个山丘,就到突厥王庭了。”佗钵在宇文芳耳边道,眼睛却看向左侧百米外的几个头戴珠冠,穿红着绿一身猎装的丰满身影。
那几个女人胖瘦不一,可个个身材凹凸起伏圆润多肉,佗钵禁不住眼睛轻眯,露了笑容,下意识摸了把身前人的芊芊柳腰,即使隔着外衫,也能觉出手感柔软娇嫩的很,似别有一番销魂滋味,不觉心情激荡,又眯了眯眼。
眸光微寒的宇文芳忍下提马而起将佗钵摔下去的念头,只冷眼看向几个围着白马转悠的突厥女人,心有奇怪:她们离佗钵大可汗的队伍甚近,为何突厥兵视她们不见,也不加以阻挠驱赶?
这一路上来朝贺观礼的各部贵族首领以及普通民众早被佗钵的亲兵远远隔开,以免惊扰大可汗和千金公主,这几个女人怎就例外?
几个女人似是在驯马,可那匹身姿矫健的汗血马似乎颇难驯服,每每欲翻身上马,白马便蹽蹄摆尾,上窜下跳不肯就范。
两个瘦小的马夫看似还未成年,一个紧抓住马缰绳跑前跑后,却屡屡被上来脾气的白马险些踢到,另一个则不停的跪倒在马身侧,四肢着地,头深深叩在地,拱着单薄的身子,任那几个女人轮留踩着他脊背上下马,有几次,他也险些被马蹄蹽到。
“大可汗,那两个可是马夫?”
似知宇文芳所疑惑,佗钵解释道:“他们原是鹰族贱奴,被罚为马前奴,别看这两人瘦弱矮小,实际已经十七八岁了,身上也有把子力气,动作也灵巧,普通的马前奴还真不比鹰族贱奴得用。”
“既然你会骑马,等我也给你挑个合用的马前奴。”深深嗅着宇文芳脖颈间浅淡的女儿香,佗钵笑道,宇文芳不置可否的轻“嗯”一声,既然佗钵有意示好,她自不会拂了这位大可汗的好意。
在后面的肖念轻声问长孙晟:“不是说草原上连三岁的小孩都会骑马吗?怎么还要踩着个人才能上去?”身为武将的他,理所当然的认定草原女人同男人一般,飞身便能上马。
瞅着肖念不顺眼的拔贺鲁听在耳立时冷笑道:“她们自是会骑马,可她们身份与常人不同,当然得有马前奴伺候着才配得上她们的身份。”拔贺鲁边说边看向宇文芳,眯缝着眼肿胀的脸上还是能瞧出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
拔贺鲁说话并未放低声音,自是有意让宇文芳听个清楚。
她们的身份?
似乎回应宇文芳的心有沉吟,那个一袭草绿装的突厥女人突然扭脸看来,视线牢牢定在宇文芳身上,宇文芳眉宇轻动,莫名的感受到一股浓浓敌意。
见宇文芳久久未收回目光,身后的佗钵又在她耳边笑道:“穿绿色猎装的是塔弥若,她们几个都是伺候我的女人。”
察觉到身前的女人身子一僵,佗钵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声音竟极是温柔,在她耳边低声着,热气烘得宇文芳冷汗险些下来:“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北周的公主,我的‘可敦’,而她们,只是伺候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