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宣帝一道赐婚旨意下后,被封为千金公主的宇文芳再也没能见上天元大皇后一面,多次求见遭拒,直到和亲离京的前一夜,天元大皇后才懿旨下宣她入宫觐见。
也是那一夜,她才知皇太后插手横生了枝节,宣帝自是不会拂了一直无所求的皇太后之请,加之天左大皇后尉迟繁炽暗中联手内外命妃们在旁撺掇,天元大皇后杨丽华独臂难支,终不得不忍痛圈了宇文芳的名出塞和亲……
辰夫人母女是首恶、而天左大皇后尉迟繁炽、几位一品诰命在身的内外命妇却推波助澜将她推至皇太后面前……
宇文芳不知的是天元大皇后杨丽华还真没将皇太后阿史那娅尔放在眼里,便是皇太后看中了宇文芳为和亲人选,便是有些棘手难办,身为后宫之首的天元大皇后还是有法子保住宇文芳,然计划不如变化的快,宫内宫外形势的失控演变最终令天元大皇后杨丽华两害相较取其轻了。
“桃花叱”虽无辜,可自此却成了横在宇文芳心头的一根刺。
甚至皇太后有口谕,所赐‘桃花叱’随千金公主一同出塞……真不知这位皇太后是宠爱宇文芳呢,还是在恶心她?!
若那日她在皇太后面前表现的不堪,若她无法驾驭“桃花叱”,是不是……
“稀溜溜——”
“啊——”
马嘶鸣声中伴着女人凄厉号叫,宇文芳凝滞的眸光一闪,回神的她顺声望去,正看见前蹄腾空马身几近直立的桃花叱将艳蓝衣的女人掀下马背。
“呯——”桃花叱后腿猛蹽,将滚落至马后的女人踹飞,声音之大,甚至能听到骨碎声,令闻者心惊深感肉疼。
“呯——”又一声,落地的女人扬起一片沙尘,人再无动静。
之前还嘻嘻哈哈的女人们已鸦雀无声,温顺至极的桃花叱突然暴出凶残一面,简直令她们——后怕至及,所幸挨马蹄子的人不是自个儿,她们是马背上长大的不错,可更知被马蹄子踹实落的严重后果。
桃花叱稀溜溜又长嘶一声,围着地上悄无声息的女人腾跳雀跃,似挑衅似得意,末了,四蹄颠地“哒哒哒”跑向宇文芳,黑亮的大眼睛看着宇文芳,马脑袋直往她垂着的胳膊上蹭,还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像是个讨巧的孩童,瞧着乖顺至极,仿佛刚才凶残的将人甩脱再狠狠蹽飞不是它干的一般。
宇文芳眸光闪了闪,终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伺候佗钵的女人们:被骗了,这马太能装了,太坏了!
宇文神庆:这马不是故意的吧?肯定是故意的,故意为公主出气!
长孙晟:难怪公主不加阻拦,竟然是……嗯,果然是宝马良驹!
除了知内情的云儿,众人都对桃花叱的变脸有些傻眼。
宝马通人性,宇文芳对它的爱搭不理桃花叱感受得出,可依然得了机会就往主人跟前凑,被宇文芳抚摸顺了毛的桃花叱似快活不已,宇文芳推开桃花叱喷着温热鼻息的脑袋,颇为无奈道:“顽皮!”
而后抬了眼眸扫过怔愣着的女人们,冷声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强抢本公主的坐骑也便罢了,如今眼看着人骑术不精摔下马来受了伤还置之不理是何道理?还不快去请巫医为伤者诊治!”
宇文芳声音虽不大,但自有一股不容质疑的威严,本就心虚的佗钵的女人们立时动了起来,不管心思如何,明面儿上还是先救人要紧。
“云儿,”宇文芳又吩咐道,“让医女也去,同巫医一同诊治。”
“她,她死了!”佗钵的一个女人上前察看一动不动躺在血泊中的艳蓝衣女人,忽变了脸色大叫,“她被千金公主的马弄死了!”
**************
思依一大早骑马来到“老地方”时,果然看见冷天奴站在那片水洼地前,他仍然是昨夜的那袭乌金色风氅,清晨的阳光下,泼墨似的风氅上点点金光闪耀,衬得他挺拔的背影都似闪着光。
远处,赤烈撒着欢儿的玩耍着,火红的长马鬃随风招摇如风中跳跃的火焰,它时不时转过脑袋,乌黑透亮的大眼睛望望冷天奴,末了扬起脑袋打几个响鼻似是在撒娇引主人的注意力。
自冷天奴驯服了赤烈后,闲来无事时总是放任它的自由任性,夜间也不曾将它拴入马棚,任它去寻同伴嬉戏或是寻自个儿喜欢的睡眠之地,因而“赤烈”身上仍极具野性。
听到马蹄声响,冷天奴回过身,脸上尚有水珠,他就着湖泊清凌凌的水洗了把脸,水珠在光照下晶莹剔透,却令他俊美的一张脸更显清冷。
“天奴哥……”思依禁不住露了笑容,昨夜迎亲夜宴上冷天奴突然离席而去,思依以为他是去处理斯古罗仳等人的尸体,心有不安的她不敢将秘密告诉哥哥和冷潇雨,今晨找了一圈儿没看见冷天奴人影,心有惴惴的她干脆跑来了“老地方”。
连绵的山丘中间夹着一条不甚宽的湖泊,湖泊西面是大片水洼地,东面则是平坦草原,这里是野马群嬉戏的地方,也是赤烈喜欢玩耍同野马群打架的地方。
“天奴哥,都处理好了吗?”便是此地只他和冷天奴,思依还是下意识放低了声音说的隐讳。
其实昨夜许争已替冷天奴将尸体都埋进了水洼地,冷天奴并非不信任许争,只是夜宴上心情郁堵的他离开后,不知不觉就来到此处,神色黯然的躺在油松树上听着远处孤狼长嚎,凝望皎皎弯月,眼前幻化出席间宇文芳饮酒后染着桃花红的颜,心有茫然……迷迷糊糊的在树上呆了一夜。
“是。”冷天奴简单道,看着心性谨慎的思依脸上也不觉露了抹笑意,思依心性善良,心里揣着这么个秘密想来不好受,可他相信她不会出卖他。
思依看看大片水洼地,将尸体扔进去埋了,很快便会腐烂化骨,还真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堂堂仳骨叵封地的大头领落得如此下场,怕是他自个儿也想不到吧……
似是知思依所想,冷天奴淡淡道:“斯古罗仳是一方领地的大头领,若被人发现他死的蹊跷,我和宇文姿都有麻烦。”
他早有杀斯古罗仳之心,斯古罗仳暴虐残忍手上沾满边城无辜百姓鲜血,当年上巴山一战他自动请缨,若非父亲冷潇雨亲临命他止战,他早就除了这个畜牲。
“嗯!”思依使劲点点头,在她眼中无论冷天奴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天奴哥,那位郡主虽出手狠辣,可斯古罗仳大头领也着实该死!”
思依看着毫无蛛丝马迹的水洼地松了口气。
冷天奴见赤烈又跟几匹跑来的野马戏耍打闹起来,索性由它去,坐在油松树下的两人闲聊着,思依将昨夜他走后夜宴上发生的事说了一番,待讲到应珠到席后对千金公主视而不见的张狂举动时,思依心有疑惑,显然应珠不待见千金公主甚至是怀有敌意。
想到那天应珠偎在冷天奴怀中的一幕,晚上跛脚出现在人前,忍不住问道:
“天奴哥,应珠受了伤,你也受了伤,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