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那天起,母亲就急着让我学会了书写自己的名字——嫣然,纳兰嫣然。
我是纳兰府的嫡女,按照整个楚城贵族的设想我应该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所以那个时候就有很多的朝廷重臣到我家来提亲,希望双方能先结了娃娃亲,待得日后我长大了再到他们府里。
但奇怪的是,父亲和母亲拒绝了所有人的提亲,并且为我请来全楚城最好的老师。那个时候哥哥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伴读了,每天都有大半个时辰待在宫里,每天晚上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大哥讲宫里的趣事。
纳兰家是武将世家,可大哥的梦想是做个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人。每次父亲教育大哥的时候母亲总会带着自己在一旁吃点心,虽然有时自己不是很能听得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但父亲说过的话自己都能一字不落的重复下来,等大哥跟自己讲故事的时候再询问大哥意思。
为了让太子殿下好好学习,陛下特意请了那个博古通今的蒋磊丞相给大哥和太子做老师,听得自己心里好生痒痒——母亲给自己选了好多的书籍和典章,其中有很多都是蒋磊丞相分析的实事,比如水利比如农业比如商业,许许多多很有帮助的文章,如果可以,自己也想拜蒋磊为师……
自己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母亲,本以为会被母亲骂上一通,可奇怪得是,母亲没有骂自己,父亲也没有骂自己,也丝毫没有搪塞的自己意思,不过两天的功夫,自己竟然就可以和大哥和太子殿下一起学习,这是所有大楚女子想都不想的事情,自己竟然可以。
“娘,这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和大哥一起伴读?你和爹爹不反对我吗?”
在那之前,自己一直以为自家的爹娘和其他大楚权贵的没有区别——都是将女儿养在家里待嫁,学学琴棋书画就算了事,读书也就读读什么女则之类的东西,能读个诗词歌赋就算了不得了,别谈是这种了。
“傻丫头,你是娘亲的女儿,想读书有什么不好的?你爹他已经请奏了陛下,是陛下亲自首肯的,还能有假?好了,赶紧去吧,跟你大哥一起,别迟到了。”
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楚昭和蒋磊,那个时候自己完全没有想到日后的自己会和在这两个人有那么大的瓜葛牵扯着。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蒋磊时自己的拘谨,还记得楚昭那个家伙偷偷给自己送好吃的的时候,还记得他们三个混小子一起逃课被发现的时候,楚昭爬不上宫墙被自己和大哥一人一个胳膊拖上去的时候,还记得自己不小心伤了楚昭吓得魂飞魄散而楚昭就撒谎是自己摔倒的时候……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多大的时候回首过去都会觉得还是以前好,那时真是个可以随心所欲的年纪……
然而蒋磊的课程一周只有六天,还有一天总归是要待在府里的,比起被困在院子里学习什么弹琴,自己总是千方百计地跑去大哥的院子里偷窥父亲教大哥习武,每次父亲教大哥的东西总是能比大哥练得快~
这样的偷学生涯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日大哥因为练功练得不好被父亲责罚自己才偷偷告诉大哥,结果后来就演变成了自己和大哥一起偷着练。再后来甚至还多了个楚昭,不过他的剑法是禁军统领教的,和自己和大哥的都不一样。
“景儿,最近你的武功进步得很快啊,看来平日里自己也下了不小的功夫,来,向为父进攻看看!”
特意来给大哥送饭的自己站在一旁就这么看着,父亲不愧是大楚第一高手,剑法身法不知比大哥精妙多少,自己偷偷在一旁记着,心想等父亲走了以后可以和大哥一起练。
那时的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父亲的眼神,其实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父亲,他应该已经注意到自己在偷记他的身法,不然也不会借口去找母亲躲在树上偷窥自己和大哥。
全然不知情的自己和大哥自然以为父亲已经离开,吃了饭便偷偷跑到院子去操练父亲的剑法,却被躲在一旁的父亲抓了个正着!
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几次祠堂的自己被父亲罚跪了三天,只给水不给食物都快饿得虚脱了,那时,多亏了楚昭,他仗着太子身份可以在纳兰府肆无忌惮,看着自己的可怜样又是求情又是请旨的,把该背的锅全背了……
至少,那个时候,在自己心中楚昭就像一个济世救人的大侠,连大哥都不敢在父亲面前造次,他却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让自己回了院子。
只是,那个时候的父亲用精湛的演技蒙骗了所有人,就连自己都是在无意间听母亲提起过:所有的一切都是父亲故意安排好的,拜师蒋磊也罢,偷学功夫也罢,他都放在了心上,只是想看看我骨子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若是当初我没有偷学,我便会被纳兰家以后宫妃嫔的目标培养,若我选择了习武,虽然这条路更为艰苦,但他依旧会为我铺路。
只是,当自己听到这段故事的时候,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向父亲求证了。
自己费尽心机才求回了父亲的头颅,找到了不成样子的尸身,三天三夜,自己和母亲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才拼凑好了,缝纫好了,望着那个一直在身后默默帮助自己,为自己解决后顾之忧却又装作一无所知的父亲,自己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塌方了,如果不是母亲,碧儿和飘絮一直陪在自己左右,也许那个时候的自己便会不顾一切地拿着佩剑冲进皇宫!
生也罢,死也罢,自己已经无所谓了……
再后来,大哥失踪,母亲病弱,自己反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不能任性,没有大哥,自己要扛起整个纳兰家的生计,基业,自己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所以自己忍住了,强行撑起了纳兰家的一切,包括责任。尽管每次看到楚昭那白净的脖子自己都特别想一刀砍上去,可自己却能强忍着辅佐他,想想也真是神奇。
父亲走了,纳兰家还在,母亲还在,亲人还在,那时,自己用行动告诉了所有忌惮纳兰家权力和基业的人,纳兰嫣然在,纳兰家就在,哪怕纳兰家仅有一人,自己也绝不会退缩一步。
后来,事实证明,自己做到了,自己成了纳兰家的化身,而纳兰家,也终于摆脱了瘦死骆驼的名声。
然而这世间万物就是这般可笑,自己好不容易让纳兰家重回往日的辉煌,母亲竟然走了,自己的世界,到底还剩下什么?自己到底是为了谁而战斗?自己一遍遍地问着自己,然而没有人会告诉自己答案……
纳兰家,已经不再是自己避风的港湾。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里,自己变得喜欢往纳兰家的墓区跑,尤其是精疲力尽的时候,依偎在母亲的墓碑上总能让自己找到一种变相的归属……
有人说,我喜欢李峰,有人说我喜欢楚昭,更有人说我脚踩两只船,其实,我谁都不爱!你说我自私也好,有心机也罢,见惯了那么多是是非非之后,我爱的只有自己和纳兰家。
我不喜欢后宫,不喜欢后位,但这并不代表我制不住那些小贱人,你们想要楚昭的宠爱尽管拿走,但是不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这人脾气不好,有武艺高强的,一个不小心伤了谁谁的多不好~也不要跟我玩心机,我的兵法是所有武将里最好的,死在我手下的临韩及他国的士兵将军比她们吃过的饭都多!
然而,女人的身份却始终是一个定时炸弹,自己再能打也不能和身为帝王的楚昭理论。太子府,对自己来说曾是个多么美好的地方,然而却成了自己屈辱的所在地!暗卫,卫率,都是自己最得力的干将,可在那个时候,他们都选择了明哲保身,这不是他们的过错,只因那个人是帝王,如果他不是帝王,被大卸八块都算是便宜他的!
自己永远记得那一天,那天之后,自己过得就像个行尸走肉,没有人敢离开自己半步也没有人敢自己佩剑,尤其是自己静静坐着的时候……
有人夸我聪明,用身子换取了纳兰家的太平和自己安全,用孩子巩固了自己和纳兰家的地位。去他娘的!这交易谁想要谁拿去!他们是没瞧见吴家的悲剧,吴蕊再不济她身上也有楚昭的骨肉,可楚昭是怎么对她的?
伴君如伴虎,他嘴上说着可以将江山拱手相让,可谁知道他是在试探还是在试探呢?没准今天他可以答应,许下诺言,可明天他也能杀了自己确保他儿子的帝位,自己才不会答应呢,谁要是答应了谁就是大傻子!
但是,自己仍然感谢楚昭,如果没有他,自己不可能还有横刀立马的机会,没有一个帝王敢这么做,但是他敢,他说他相信自己,好吧,自己姑且相信这一点,至少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是真挚的。
所以,就算想要将他千刀万剐自己也会辅佐他,但是,自己不动手不代表有的人不会动手,自己保护得了一时保护不了一世……
楚昭,保护好你自己的小命,我记不希望你死在我的手里,也不希望你死在荒郊野岭……但是要是不死吧,我这心里又硌应得慌……
呵呵,我纳兰嫣然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女人,所以,管他多么优秀男人,我只爱自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