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依旧在安西境下着，就连远在天边的楚城都开始了连绵不绝的雨水。
“主子，回屋吧，瞧这天一会儿又要下雨了，有纳兰将军他们在，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这话都已经被说烂了，可自己这心里就是不踏实，尤其是那个人送来那样的消息之后，自己这心里就愈发觉得不对劲了。韩漠当真会集中所有的兵力来攻打大楚吗？
要是他真这么做，那他就是个傻子！
“碧儿，记得我教过你什么吗？临韩人那么多，为什么我偏偏忌惮韩漠一个人？”
闭上眼，曾经和临韩战斗的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眼前，嫣然的心动摇了。
“碧儿愚昧，猜不透主子的心思，还请主子明示。”
“碧儿，安西境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过吧。安西境的位置那么重要，可当年为什么只是个小小的县城迟迟升不上去。”
“属下略有耳闻。很早以前安西境不过是个附庸于大楚的小藩国，本来我大楚对他们一直挺好的，可不知那一任安西的首领是不是受了临韩的蛊惑，竟然袭击了当时驻守边境的纳兰军，战火一触即发。”
“那时候他还不叫安西，叫蛮西。”
呵呵，蛮西，一个听上去就很久远的名字竟然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有事后嫣然真的是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小辈。
“那时的蛮西受了临韩王韩漠的蛊惑突然发兵，时任纳兰军统帅的我的叔父统领大军奋起压制，原本蛮西的人是节节败退，收到捷报的楚城也是欢声笑语不断，但父亲却是担忧起来。”那时自己好像是四岁多吧，第一次有了胆子插嘴父亲他们的事情，虽已时隔多年，可父亲的眼神依旧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
“大将军的担忧是对的。”
那件事碧儿知道的不多，基本都是从老一辈的那里听来的。
“是的。可当时父亲的话没人相信，大部分人都觉得父亲是危言耸听想要抢夺叔父的功劳，哼，那些无知的文官，一个劲地弹劾父亲，害得父亲差点儿连爵位都没了！”
说到这事儿嫣然就生气得紧，尤其是那个吴俊臣，当时就是他仗着御史的身份咬着父亲不放，如果不是大楚当时的局势十分微妙皇室需要有纳兰家镇守稳定民心，不然那个时候纳兰家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听说过一点，不过，主子，您不是已经亲自处理了吴俊臣报了仇了吗？”
就这么一刹那，纳兰嫣然的眸子和碧儿狠狠地撞击在一起，不同于往日二人的眼神交流，碧儿分明从那眼神中觉察出了一丝杀意。她甚至开始怀疑，当初吴俊臣的谋反是不是也有主子的推波助澜！
“你，在怀疑些什么？”
“属下什么都不怀疑。属下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主子想做什么碧儿就想做什么。”
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很快消失没了踪影，主仆两人默契的不再提及将才的事情，继续着有关安西境的话题。
“吴俊臣的死那是他罪有应得，但是安西境，哼，明明纳兰军胜券在握，可韩漠那个家伙竟然偷偷让临韩亲卫进入了战场！你知道吗碧儿，就是那一场战斗让我深深明白了临韩亲卫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纳兰嫣然的声音在颤抖，咽喉内的哭腔只出了一声便被愤怒所掩盖，没错，碧儿从主子的声音里觉察出了愤怒，眼神中的杀意是如此猛烈，以至碧儿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主子……”
“咱们的人就算杀进临韩的城池也不会对城里的百姓怎么样，尤其是水源之类，而那些家伙，暗杀投毒根本就不管是士兵还是平民，幸亏叔伯发现的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是这样，所以后来大将军才亲自去了前线，重新开挖水渠又打跑了临韩人？”
“是的。但是叔伯和好多纳兰军将士还有安西境的百姓却是再也活不过来了……所以，在纳兰军的军规上有一条就是关于临韩亲卫的。”
原来如此，难怪纳兰家那么忌惮临韩亲卫的存在，这波苦头吃得够大。
“可是主子，纳兰军这次也派人去了前线，按照您之前的吩咐，我们的人已经提前进入并且对两国间的道路进行了修整，现在山崖下的尸体都可以堆成一个小山丘了。”
“哦？这么有成效？那感情好啊，那些亲卫死的越多对我们就越有利，不过，有些人的眼睛应该红了吧，只要他韩漠敢派兵过来攻打我们，我们可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占领临韩！”
“可是……主子，那个人会不会……”
“哼，成王败寇，那个家伙现在不过是我们膝下的一条狗，怕什么？告诉他，到了他该出场的时候，这次让暗卫出手，务必保证他平安到达楚城！”事情发展到了今天，纳兰嫣然谁都不怕，但是，楚昭必须活着，就算自己再恨他，也不能让希儿墨儿没有爹。
“属下立即去办。”
大楚境内风云变幻，朝廷重臣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那个叫做安西境的地方，身为一国之君的楚昭在那里，若他活着一切好说，若他死了，那……
“你说什么！”滚烫的茶壶磕崩在茶几上，蒋磊的手一个不稳，失手便将茶壶打翻，炽热的液体铺满桌子洒落地面，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茶水的沸腾，“再说一遍！”
疯了疯了，这些孩子都疯了吗？大楚好好的不好吗？明争暗斗的，有意思吗！
“老爷，这事儿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等有什么用？不行，自己一定要进宫找那个人问个清楚！
“进宫，马上给我安排进宫！”
现在发生的一起超出了蒋磊的预料，现在的这些孩子自己是越来越不能理解了，无论是楚昭为了得到纳兰嫣然对她做了那种事，无论是李峰为了一个女人甚至背叛大楚，还是现在纳兰嫣然正在筹划的一切，到底自己应该说他们天真还是无知？
“主子，蒋磊丞相想要入宫见您，咱们见不见？”
老师就是老师，就算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在楚昭的身上，他还是觉察出了其中的隐秘所在，这得有多了解自己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出奥秘？
“见。为何不见？老师在大楚的官员，尤其是文官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这个位置，就算是父亲在世都无法匹敌。”
“大人，纳兰大将军答应了，但是地点不在宫里，在纳兰家的祖坟。”
那里是纳兰家的地盘，里面有没有埋伏都不知道，万一老爷出了事……
“不用担心我，嫣然的性情我了解，她不会对我动手的。”
这天还真能揣度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要来祭拜父母连雨都不下了。纳兰昊，元氏，还有无数兄弟姐妹都沉眠于此，而自己，还活着，还有了和楚昭的孩子……
“爹，娘，然儿来看你们了，临韩王韩漠又派亲卫过来捣乱，现在楚昭，纳兰军和翊凛军都在前线奋勇杀敌，而我，还坐在这大后方无所事事。大哥去了前线，大嫂在府里照顾孩子，那些小猴子们现在的本事也不差，再过些时候大哥就能待他们去战场了……”
从很久以前开始碧儿就一直站在嫣然的身份，至死不渝。
“主子，别太伤心了，老爷夫人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主子过的好好的。”
“老师呢？”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老师？”一直站在嫣然身后没有出声，望着眼前成排成列的墓碑，蒋磊心痛的厉害，“嫣然，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自己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老师说的是哪一件？嫣然定定地望着碑文没有出声，箭在弦上，就算是老师也阻止不了自己。
“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大楚好好的。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猜到了什么，这些我都不感兴趣！但是老师，有几点我可以保证，一来我不会对大楚对楚昭不利，二来我现在所作的以后你就会明白。老师，给我二十年，我一定可以带领大楚走向巅峰！”
二十年？不得不说这很让人心动，这个保证，至少自己经历的三个朝代没有一个帝王敢做这个保证，而且，二十年，就算是大楚的第一任帝王也不敢保证吧！
“嫣然，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二十年，你可知道二十年意味着什么？”
“二十年，我可以做到！老师，我不是让你站队，我知道你不屑于此，但是，我需要你的支持！”
眼下的大楚风雨飘摇，年轻一辈除了楚昭就只有纳兰嫣然能够撑起大楚这混乱的政局，还说这不是站队，谁人不知道她和楚昭是一对儿？她若需要支持，那意味着什么？
“哼，嫣然，你可还记得纳兰家的规矩？对大楚皇室动手，这可是禁忌。你不会真以为你在大楚可以一手遮天？只要你敢动手，护城军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你！”
“老师，你在想什么呢？我说了，我不可能对楚昭动手，二十年，我只是需要二十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