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的钟声咚咚咚咚响个不停，闹腾的街道府衙像接收到了什么讯号似的，门庭若市的场景不到半刻已然便是门可罗雀的“凄凉”。
别人万家灯火团聚，却是护城军和京兆郡最忙碌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纳兰将军可是来了护城军和京兆郡好几回，神经兮兮的模样光是看就已经很要人紧张了，更别提他部署的那些方案，比纳兰嫣然的还要变态！
“又是一年除夕啊……”
算上这个年头，王太守已经有五年没有回家过过除夕了，家中的老母，妻儿都不知说了多少回让他回去歇歇。可这里，他能走得掉吗？去年有纳兰昊大将军一直站岗到除夕钟声敲响前，今年又有纳兰景，人家身居高位的官员尚且如此，自己怎么好意思回去休息呢？
“王太守怕是有好些年没有回去过过除夕了吧。”
宫里有碧儿守着，再加一个自己也是多余，为了不让陛下想起之前的事情连累到李将军，飘絮便替下了想要在护城军过夜的纳兰景。
“是啊……好些年了，要不是这守岁的钟声，我都快忘了今个是除夕。”
忘？什么事都能忘，唯独这除夕年节与中秋才最是让人忘不掉的吧。
飘絮和碧儿一样，自打记事以来，家这种东西就是属于别人的。
“王大人说笑话呢，这除夕夜岂是说忘就忘的？回去吧，这里有我呢，一会儿碧也会过来的，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说是除夕，可楚城的狂风却是丝毫没有减弱，和人说话一半是风声一半是真声还自带了颤抖效果。
“没事，往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飘絮大人，你们今年怎么不回去过除夕？”
纳兰府对下人尤其是贴身侍从的待遇可不是一般的好，听说有下人出了门遇见了某家的小姐人家反倒抢先一步行了大礼。这事儿在楚城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为此有关纳兰家下人好命的传闻可是俞吵俞烈。
“王大人还不知道？大将军身体不适进宫见了太医，府里又没了大夫人和老爷，着实冷清。我向来不擅长应付小孩子，还是算了吧。再说了，府中的事情本来就与我无关，还是在这儿清净舒坦。”
也是，纳兰家与皇室的这趟浑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蹚的，想当初李家李勇自以为可以利用纳兰家与皇室的裂缝钻进去重建一个三角的势力关系，谁知道最后竟落得那样的下场……
“飘絮大人，您说这话下官可不相信。纳兰大将军对您和碧大人的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恐怕大人是因为大将军病在宫里这才不快活的吧……要下官说，您还是赶紧回去吧，纳兰将军毕竟是刚刚接手这些事，有个熟悉的人在他身边终究是好的。”
除夕的夜景自己已经看过了无数遍，也不差这一遍，倒是飘絮和碧，纳兰景一个人在府中得有多孤单多寂寞啊，要是再没了她们两个，只怕心里会更加难受吧。
“王大人难道就不想回去看看？这么多年了没有过过一个团圆的除夕，今个就早些回去吧。大公子那里有人照应，不会出问题的。”
“飘絮大人，您就别再坚持了。留守在这儿是下官的职责所在，无论您和碧大人来不来属下都必须留在这里。纳兰府现在人丁稀薄，大将军不在，您和碧大人人又不在，那纳兰家的小崽子们还不反了天呀。听老臣一句，赶紧回去吧，就算是为了大将军着想，您也不希望这个时候生出什么事端来不是？”
王大人这么一说飘絮才是明白其中的利害，李将军进去了，大将军现在又深陷宫里，若是外面再出了什么事，只怕就算将军醒来也无法挽回了……
“多谢王大人提点，那飘絮这就和碧商量赶紧回去帮衬着大公子。”
有了碧儿和飘絮的回归，冷冷清清的纳兰府总算是恢复了些往日的闹腾，那些在纳兰景面前乖得和小兔子似的的后辈们一见到碧儿她们回来，兴奋得立马现出了原型，三五成群的在院子里玩耍。
“好了好了，你们这些小崽子这么兴奋做什么？赶紧的去洗洗脸洗洗手，准备守岁了。”
红光满面的二夫人望着这满院乱跑的小兔崽子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那时自己和杜夫人刚刚入府没有多久，纳兰昊都还是和现在的纳兰景差不多的年纪，那个时候的纳兰府多有意思啊，不像现在，冷冷清清的，不少少她就是少你的，要不是这些小崽子，自己都快忘了以前的事。
“守岁喽！守岁喽！”
“走，大哥，咱们一起。”
……
望着这帮蹦蹦跳跳的孩子，飘絮和碧儿的心情都是好了许多。
宫里久久没有回信，看样子主子应该还没有醒，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醒明个都是新年了，到时候纳兰家里没有主子，该是多寂寞的一件事啊……
“碧儿，飘絮，你们两跟我来。”
从回来开始就面对这纳兰景的一张臭脸，难怪那些小崽子不敢在纳兰景面前放肆。和纳兰嫣然不同，纳兰景的相貌十之八九和纳兰昊长得如出一辙，尤其是板着脸的时候，简直像极了。不像嫣然，长得文文静静秀气得不得了，结果是个耍得了大刀的主。
“大公子。”
“我问你们，嫣然是不是还没有醒？她腹中的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陛下的？”
单刀直入将问题抛给了碧儿和飘絮，纳兰景确信这两个人一定有些事情没有告诉自己，要不是自己匆匆赶回，甚至连嫣然喝药的事情都不知道，那些药物的残渣自己更是没有见过，更别提嫣然这些时候一直去那封闭已久的地牢了。
“主子还没有醒，听太医说主子是太累了，所以得好好睡上一觉。至于那个孩子……”
碧儿飘絮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秘密她们藏在心里很久了，就连楚昭都没有告诉。
“那个孩子，其实……”
象征守岁的钟声终于落下，封闭的天牢终于不用再忍受钟声的回荡，李峰面朝铁窗叩首跪地，一连三个响头就算是给李家的先祖送行了。那个曾经抛弃了自己的家族，李峰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进天牢的原因就是他们造下的孽！
脚步声很重，有些拖沓，不像是个身手矫捷的年轻人。李峰闭上双眼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静静等候着这个探视的人。
“这么晚了李将军果然还没有休息。”
老太医？
莫不是楚昭那个混蛋终于出事了？不然怎么会劳动这一位出手呢？太好了，看来是自己的祈祷应验了！楚昭，你就乖乖的等死吧，我李峰宁可这天下大乱也绝不会让一个绝情绝义之辈做这个帝王！
“稀客啊，没想到再一次见到太医大人会在这里。您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这儿可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楚昭交代的话在老太医的脑袋瓜子里转悠来转悠去，直到见到李峰的一刹那他才明白楚昭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不，李将军，要是你这里没有我需要的东西，我又怎么会受了旨意过来？”
受了旨意？这么说那个该死的楚昭一点儿事都没有？怎么会这样，那老太医回来到底是个什么缘由？
李峰的脑子都快要炸开了，这些天他将脑海里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恶毒的词汇都抛给了那一对奸夫淫妇。李家倒下的一瞬间，他想过自己死的无数种可能，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纳兰嫣然那个女人竟然会在最最关键的时候背叛自己！
“是吗……”不知是嘲讽还是戏谑的笑声从李峰的鼻腔里钻出，听得老太医从头到脚都很不舒服，“没想到我还值得一介元老这么对待，说吧，到底什么事。”
“李将军不要不耐烦吗，难道李将军就不希望得到有关大将军的消息？我还以为你会很想知道呢，毕竟。因为大将军的昏迷不醒可是有太多太多的太医前来求教了，李将军难道不敢兴趣？”
眉眼中的仇恨痛苦在那一霎动摇了……
瞳孔中的地震随着老太医的话变得愈发剧烈起来！
“李将军，大将军腹中的孩子你可知道？虽然老夫尽全力保住了那个孩子，可是大将军依旧昏迷不醒，所以老夫很是好奇，在那之前大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
孩子……
孩子？
孩子！
怎么会孩子？自己和嫣然可是有过君子协定的，在大楚没有安定，在嫣然没有同意之前，自己是绝对不会让她怀上自己的种的！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对了，一定是楚昭，一定是嫣然告诉自己的那一次，一定是！
楚昭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让我心爱的女人怀上那个男人的种！纳兰嫣然，你个叛徒！你个叛徒！
李峰的理智已经随着那天楚昭和嫣然的互动变得神志不清，他甚至在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纳兰嫣然早就已经谋划好的，她不是很聪明吗？她和楚昭不是一直有一腿吗？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脑子里越是这么想着李峰越是觉得这一切越真实，其眸中的恨意更甚，似是将将才发现了纳兰嫣然的“真面目”似的。
“李将军怎么不说话？李将军，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老太医的话对李峰无疑是火上浇油，后者蹭一下就爆发了！
“滚！滚蛋！你和纳兰嫣然和楚昭都他妈是一伙的！别以为你们可以骗过我李峰，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是为了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我告诉你，那孩子是我的，哈哈哈，那孩子就是我李峰的，你听到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