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的骨灰和骨头量实在是太大，加上今天这肆虐的狂风，一向喧闹的楚城今天一反常态的死寂。护城的官兵那叫一个没有办法，老百姓们可以回去躲在家里，他们还必须出来巡逻，这在风里走一遭就是满脸满身的骨灰，你说谁愿意整天顶着这种招人嫌弃的东西？
“娘娘，今个怕是不能开窗了。这外面的白灰到处都是，要是给吸进了肚子里，多恶心啊。”
贴身婢女自然更懂得好好照顾自己才是自己的根本，主子好他们自然也能跟着享福。这宫里啊凡是有些小权的宫人，就没有一个不懂得如何讨人欢喜的。
“恩，今个就不出去了。一会儿你差人给陛下带句话，这些东西可是冲撞龙体之物，他身体不好，万万要小心！”
“是，娘娘。”
蔡氏房间里的窗户向来是虚掩着的，平时倒也就罢了，可今天偏偏有一小撮白色的粉末顺着缝隙钻了进来，真是晦气！不管是蔡氏，就连她身边的贴身婢女脸色也是不好。
“今个是谁负责擦拭娘娘的窗沿？为何不关好窗户？不知道今天外面不同往日吗！”
有蔡氏的默许，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婢女都是能掌人的生杀之权！
贴身婢女仅仅是嗓门大了些就将跪在地上婢女吓得瑟瑟发抖，这这这，她是按照往日的标准来的，谁知道今个外面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皇宫又远，她觉得不会碍事的，一时就没在意！
“奴婢知错了！娘娘饶命，娘娘恕罪，娘娘饶命啊！”
原本打算去吴府看看那个吴家小姐计划算是泡汤了，蔡氏心里本来就不舒服，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本来火葬就比土葬更让人厌恶，而且这么多死人的骨灰，这是谁做的缺德事？在楚城做这种事岂不就是在咒大楚吗！
蔡氏是越想越憋屈越想越难受，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竟然还将头磕得砰砰响！
“还不赶紧拖下去！”
小小婢女哭天抢地的声音痛彻整个宫殿，其他今天负责值班的宫女都是心头一紧，一边要注意不能被白灰沾了身以免污了主子的眼，一边又要处理手上的活计。主子出门宫女们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有哪里不和主子心意被砍了脑袋！
“娘娘，奴婢去说就是了，您为何要亲自去呢？”
“陛下身子本来就不好，今个风又大，加上那些污秽之物，本宫实在放心不下！”
今天的早朝在这灰白漫天的情况下哪里还进行得下去？御史台弹劾卫率府的奏本都快要漫出屋顶了！楚雄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一肚子的火，这事情做得，你看看那些折子，说什么天降白骨是上天的警告！全都是这个好儿子个自己惹出来的！
跪在书房的地面上，楚昭的腿关节咯哒咯哒地响，像下跪这种硌人的活计，自己从小就跪不上多久，每次都有人自愿给自己把风的，不像今天……
“你这个逆子！”
呈上来的奏本厚厚一沓，楚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奏本举了起来就往楚昭身上砸！
“你说说你！朕让你去处理掉那些暴动的难民了吗！啊！就算要杀人，你能不能找个好点儿的地方？就算是要放火，你自己看看，那一圈儿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商铺！还有，那些白骨你就不处理了啊！这种晦气之物！你看看今天楚城……咳咳咳！”
话说得太急把自己一呛，楚雄的咳嗽就是停不下来了！
“咳咳咳……”
“咳咳咳……”
“陛下？老奴马上去宣太医！”
“父皇！”爬到楚雄身后轻轻拍打后背给父皇顺气，楚昭自己都想打自己，第一次接手卫率府那种事情就捅出来一个大篓子！今天出门的时候那漫天的白骨，自己还特意去了现场看了下，刷白刷白的地面比撒了纸条还要吓人！
楚昭但是就一个踉跄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最角落的白灰里，这可把他下了个半死。这这这，还是身旁的卫率将自己拉了出来，踩上去的一瞬间楚昭自己都觉得自己的魂被勾走了！尤其是脚下还在来回滚动的东西，直到卫率用剑将上面的白色挑开，原来是头骨！
头骨！楚昭吓得腿都软了，上轿子的时候还是手下的人把他抬上去的！杀人的时候那么容易，怎么怎么现在这么吓人？楚昭哆哆嗦嗦的，亵裤上甚至都沾有了些许尿液。难怪以前纳兰嫣然不让自己去看现场，这分明就是在保护自己啊！
“太医来了！”
“怎么回事？怎么太医都已经去了？”
轿子还没有落到门口，蔡氏已经瞧见了御医进了书房。这刚刚还在说让陛下小心些怎么怎么就……小女人的心思又上来了，这可把蔡氏急的，若不是贴身婢女在这儿劝着怕是都要跳下轿子直接跑到书房里去了！
“娘娘别急，有您给陛下熬得雪梨银耳羹陛下一定会好的！每一次陛下喝了娘娘炖得汤水都是很快就好了的！”
听得婢女这么说，蔡氏稍稍思索，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你个小丫头，走走走，赶紧的！”
楚昭守在楚雄身边可是吓坏了，都是自己办事不利害得父皇咳成这个样子，自己罪该万死啊！
“太子殿下放心，陛下应该是只是说话太急呛着了，加上今日大楚弥漫的东西，只怕会有些不舒服，老臣这就给陛下煎药，一会儿伺候陛下服下很快就好了。”
楚雄躺在床上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声音更是让楚昭心里难受得紧。
“你这个孩子啊……以前让你好好学你不学，现在好了，赶紧的，让卫率府负责到底……咳咳咳。还有啊，你想让临韩买单，你可知道现在临韩和我大楚间的关系多么紧张？咳咳咳，有个世子就已经让他们头疼了，而且世子还在牢里，你说是他们的人干的，可能吗？赶紧让人别再说了，去国库拿钱吧，让卫率们抓紧的，下去吧。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父皇的样子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了，楚昭跪在楚雄床边连连点头。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的，谁知道又是搞砸了，以前对付嫣然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复杂的啊……
楚昭悻悻走出书房，正好看见母后端着汤蛊急冲冲的往书房里跑，一见到自己跟见到救星似的！
“昭儿，昭儿，你父皇怎么样了，？好好的怎么又咳起来？”
蔡氏匆匆跑过来，身上还是被风溅上了些许白灰，楚昭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不祥之物，自己竟然害了父皇又害了母后！不行，自己一定要赶紧摆平着一切！
“母后放心，儿臣这就去处理这漫天的晦气！烦请母后在这里好好照顾父皇了！”
也不等蔡氏说几句楚昭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这个孩子，急什么呢？他还年轻，有些事情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娴熟的，可是这种晦气之物，交给下面的人不就行了？
楚昭离开皇宫直冲卫率府去了。之前是他考虑事情不周密，光想着怎么处理尸体却把尸体太多的事情给忘记了，也难怪之前每一次自己想置纳兰府于死地的计划都是失败，全都是计划不周密的关系！
“咳咳咳……”
楚雄的咳嗽声将蔡氏的注意力由儿子转移到自己的夫君身上，亲手从婢女手里接过汤蛊。还是热的，真是太好了！
“陛下。妾身炖了汤，伺候您喝些吧。”
见到蔡氏，楚雄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拍拍身边的床板。
蔡氏屏退左右，端着汤蛊坐到楚雄身边，说来也是神奇，这几口热的汤水一下肚，楚雄真的不咳了！
“陛下！”
嗲声嗲气地喊着陛下两个字，看到陛下好了起来蔡氏感觉比吃了蜜还要甜！
“朕的爱妃，这次多亏了你。楚昭这个孩子，就是缺乏锻炼，你看看这次，搞得楚城乌烟瘴气的！哎……”
这个阵仗是楚昭搞得？蔡氏想到刚刚在殿门口遇到那个孩子是楚昭说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陛下，有了这次的教训太子一定会很快成长起来的。过几天不是临韩的大王就要亲自过来了吗？陛下不如放手把这个事情交给他做！”
对啊，自己差点儿把这个事情给忘了，也好，给那个孩子多锻炼锻炼！
“反正我大楚的实力已远远在临韩之上，就让楚昭好好玩玩吧。对了，昭儿的婚事，爱妃觉得呢？”
从老奴手里接过滚烫的药水，蔡氏像哄孩子吃药似的将汤药吹得一点儿热气都没有又是寻了些蜜饯才是喂到了楚雄嘴里。
“本来今天想找个由头去吴府看看那个大小姐的，谁知道今天这个事情搞得这样。陛下，您看过段时间正好临韩王过来，不如就借着助兴为由将那些达官贵人的小姐都找来？正好让本宫好好看看！”
“也好，我大楚的不少才俊都是没有婚娶，就借着这次闹一场吧！”
蔡氏的大部分话楚雄都还是听得，因而蔡氏才能在这偌大的后宫里有着不小的权势，不然她一个没后台的皇后，谁理她啊！
白色的灰刮得到处都是，昨晚走得时候防止有人怀疑嫣然就没有关窗户，眼下的包厢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嫣然蹲下身抚摸着这些可怜人的骨灰，抓紧一把散落在风中。
这世道，有的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呢。你们就先走一步吧，在那个世界混个官来当当，等害你的人也去了阴间再好好地琢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