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一带纵横名士，老夫与他数次交手屡战屡败，这是老夫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虽然多少有些心有不甘，但是人家就是棋高一着，这是不得不去承认的一点，虽然两人见面之时老夫断然不会如此之说，但是平心而论，老夫败给这样的名士，如此精准详细，无微不至的去谋划邦国大计的天下名士，衍无怨无悔。”
谈及自己昔年在山东六国之间来回辩驳来回交战的那些故人故事，公孙先生虽然知道那都是自己的战败的耻辱，但是他却感觉非常的幸福，因为那才是作为一个真正的名士所应该做的一件事了。
思绪回到了数十年前的函谷关前，自己最后一次合纵被秦国的铁蹄所完全的蹂躏践踏的干干净净，公孙衍一个人坐在一辆破败的战车场面，面对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双眼臃肿，眼神有些发直，整个人都有些踌躇了起来。
面前，一排身强体壮的人骑着高头大马朝着他走了过来，举着黑色的大旗，上面清楚的写着一个非常的扎眼的大字——“秦”。
“先生此次战败，可有变通之意。”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一身白衣，偏偏自若颇有君子之风的一个男人，语气中毫无嘲弄讥讽之意，而是多有几分惺惺相惜，言外之意倒是似乎在说：“该歇歇了，换一种思路，会轻松很多。”
“张子纵横名士，但是衍，不服。”公孙衍看着眼前的这个身挂秦国相印的人，脸上多有几分轻蔑之色，但是却难以掩饰隐藏在下面的那股敬佩的感觉。
“犀首啊。”
张仪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那个身着一身黑色的铠甲的男子倒是笑盈盈的迎了上来，非常淡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说道：
“犀首啊，我们的大良造，何必如此费力费时，不如入秦，待我大秦的铁骑踏破大梁，新郑，郢都，邯郸，蓟城还有临淄的时候，你便是开国元勋啊！犀首！”
“秦王大恩，衍没齿难忘。”公孙衍先生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秦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秦王若是信我公孙衍，可否借一步说话？身上带了一点老娘留给我的魏酒，还请秦王赏脸。”
“请！”
两个人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非常坦然的看着对方，一块不知道是哪个战车上卖弄的破败的木板被端了过来做了一个临时的桌子。
“犀首高瞻远瞩，好几次，我大秦都几乎是有王国之危啊。”
“只是有所危险，但是还不至于，若是这山东五国能够更加紧密一点，倒也不至于是会有如此下场。”看着这凄冷的战场，公孙先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秦王统一天下的路途之上，若无我公孙衍阻挡，岂不寂寞？而且，若是统一大业如此轻松，后世如何珍重这份得来不易的胜利啊？”
听到对方如此评价，即便是秦王本人也不由得连连点头，确实，他说的话里面确实是如此。但是对于公孙衍来说却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确实是……
“然而，苍天何薄于我公孙衍啊，这大争之世依然有张仪，何必再有公孙衍，天下既然已经有了我公孙衍，何必再有张仪啊！”
说完一杯苦酒下肚，周遭的将军们也割了上来，无论是号称智囊的樗里子，还是说身为秦相的张仪，都非常的敬佩，没有半点想要将其活捉回去或者伤其性命。
最后，几人戏耍着说了几句之后，相互离去。
从记忆里回到现在，公孙先生看着眼前的这些士兵们不由得感觉到了一阵非常无奈的戏谑，若是自己能够在临走之前多多的思量揣摩一下的话，倒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一个如此窘迫的现状了。
“作为一代名士的公孙衍，竟然做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步，也真的是让人倍感唏嘘啊。”
看着眼前如此踌躇的公孙衍，即便是司徒明昭也不由得感觉到一阵落寞，然而，自己刚刚说完就遭到了公孙先生怒目而视。
“衍能有今日，全是拜你燕国所赐！我首次伐秦本来可以成功，若不是你燕国半路撤军，怎么会让数十万将士拜拜殒命沙场。”
“张子确实是说过，五国伐秦本来就有所困难，这点我比你们更加清楚，但是，若不是你们燕国给了他张仪可乘之机，怎么会有如此下场！”
“衍恨你燕国背信弃义！恨你燕国君臣为眼前蝇头小利毁我邦国大计！”
听到他如此之说，眼前的这些人似乎才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为何这公孙衍如此的愤怒激昂，若真的是如此的话，也就不怪他会瞬间挥师数万冲入他们燕国了。
看着他们低头久久不曾言语的样子，公孙衍更加的气愤，指着他们大声的吼叫着：
“衍身为列国皆知的名士，也知道你们有自己的苦难，也知道那张子游说列国，邦交之术的厉害，但是，作为公孙衍，作为身挂五国相印的公孙衍，我不能够原谅你们！”
肆无忌惮的骂了一会以后，公孙衍骂的也是有些累了，他捂着胸口，使劲的咳嗽了起来，看着手里面咳出来的血丝，他心里非常的不满，若不是自己百病缠身，为何要找最为羸弱又毫无战略头脑的匈奴作为复仇的工具？
周边的这些国家都小心着其他的人，不敢随便对燕国下手，唯有这个匈奴为了劫掠粮草牛羊会肆无忌惮的进行烧杀劫掠，若不是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何必冒着极有可能会白白枉送他人性命的风险来这里劫营了呢？
人老了，做事也真的不是有点糊涂了。
“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做太多的隐瞒了。”
有些疲惫的公孙衍坐在了地面上，一只手撑着地面，一直手挥动着手臂，旁边的那个将军心领神会的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自己的发髻。随后周围的那些本来是要伏击他们的伏兵也走了出来。
“本来我是想等你们的伏兵出来以后再让他们出来将你们碎尸万段的现在看来……算是不可能了。”
而随即，周围的这些士兵们也都从周边走了出来，看着这样的一个情况司徒明昭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是真的他们想要动手的话，估计此时此刻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的能够求生的可能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