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十分难看。
这算是什么意思？！
绛妃深得皇帝之意，忽的站了起来，瞪着凤擎萧呵斥道：“皇上好心与你敬酒为你庆功，如今你却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因为绛妃的声音太大，惹得众人都纷纷侧过头来，朝着这边看过来。
然而凤擎萧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般，波澜不惊，稳稳地捧着自己的酒杯，倒完酒之后，才放在桌面上，柔声道：“亡妻已逝，吾心随葬。皇上敬酒，自然要喝。”
言下之意，大抵在说凤擎萧也跟着死了，所以这杯酒，是敬给死人的。
此时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
众人也才想起蓝灵若逝世这事儿，顿时失了兴致，整个宴会顿时变得有些清冷下去。
绛妃轻哼道：“王妃死有余辜，王爷何必如此，实在是扫兴！来，我们不必理会，尽情享乐便是。”
既然绛妃都这么说了，众宾自然也不拘束，便又开始了狂欢。
凤擎萧的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整个宴会几乎都是绛妃主导的。
此时绛妃深受皇帝宠爱，又怀有龙种，自然是众人攀附的对象，这场宴会让她出尽了风头，笑得脸色绯红。
只是，纳兰清幽也跟着坐在绛妃边上，有时也跟着附和两句。
绛妃转过头来，抚着纳兰清幽的手，柔声说道：“说起这事儿，最疼的还是纳兰夫人，你瞧瞧她，没了孩子，瘦了多少……若是本宫，必定也恨透了那个抢自己孩子的人，如今那人死了，也算是帮你报了仇……”
凤擎萧在边上听着，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却又不好触了绛妃和皇帝的眉头，只好咬了咬牙，起了身到殿外去。
大殿外边，冷风一吹，脑子顿时就清醒了许多。
凤擎萧裹紧了他身上的衣物，拐了好几道弯之后，躲到暗处，铁木这才现身出来，站在他面前，汇报道：“当初陷害王妃的书信，已证实是纳兰夫人偷偷让人运进宫里来的。”
回想起方才绛妃在他面前不断讽刺蓝灵若、维护纳兰清幽的话语来，凤擎萧便感觉到阵阵恨意。
这个绛妃……他一定要让她陪葬！
从暗处出来之后，正想回大殿，却正好遇上了太子妃易蔷。
易蔷就站在离大殿不远处，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见他走过来，便朝着他迎过来，柔声道：“九王爷。”
凤擎萧并没有理她，只是自顾自地朝着大殿走去。
易蔷不肯放弃，跟在他身后，说道：“我知道王爷此时必定想帮王妃报仇，可眼下单凭王爷一人之力，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凤擎萧顿了顿脚步。
他知道这些年太子党和三皇子党一直争斗不休，为的就是皇帝的位置，可这么些年，他能安然到现在，也是因为他并不参与他们的争斗。
他也只是顿了顿，便又朝着殿里走去。
皇城里面耳目众多，易蔷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能回去告诉了凤宵之后，再做商议。
凤宵听说凤擎萧不肯买账，心里各种着急，不停想着怎么才能让凤擎萧和他们联手。
几天之后，易蔷得到消息，当初纳兰清幽割腕，只是苦肉计。
将此事汇报给了凤宵之后，凤宵将手放在木桌子上轻扣了几下，拧眉思索，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说道：“你且去茶馆准备。”
易蔷也明白了凤宵的意思，便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当天下午，凤擎萧在房间里画着蓝灵若的人像，却突然有下人来报说门外有人见他。
是凤宵的人。
那人在凤擎萧面前行了个礼之后，便将藏好了的一封信给取了出来，交给了凤擎萧，毕恭毕敬地说道：“我家主子说了，王爷若是不来，必定会后悔的。”
凤擎萧半信半疑地打开那张信纸，里面是一家茶馆的地址。
回想起前两日易蔷在自己身后说的话，猜着应该是得到了什么关于蓝灵若的消息，这才传信给他。
他本不想理会，可偏偏是关于蓝灵若的……
等那人走了许久，凤擎萧才缓过神来，将纸条烧掉，便匆匆出了门。
那家茶馆在城中不算有名，却也十分好找，凤擎萧一进门，便有店小二领着他到了一个厢房，房间里已经散发着袅袅茶香。
凤擎萧进屋，果然瞧见凤宵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见凤宵将手指抵在自己的唇瓣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示意凤擎萧不要说话。尔后，又带着凤擎萧依靠在了墙边。
另一边，是另一个房间。
易蔷就在那个房间里，故意压低了声音，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那丫鬟有些心惊，颤抖着自己的身子，望着易蔷差点哭了出来：“不关奴婢的事，是纳兰夫人不让我说的……这本是纳兰夫人的计谋，以死做要挟，让王妃受众人指责，身败名裂，这都是纳兰夫人的计策。”
想来，这丫鬟就算胆子再大，也断然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易蔷愤怒，一手拍上边上的桌子，瞪着那丫鬟，厉声问道：“纳兰清幽做了些什么？！”
“纳兰夫人割腕，其实是苦肉计……”丫鬟吓得整个人都匍匐在了易蔷的脚边，哭诉求饶着，“其实那伤口根本就不深，只是出了点血，根本死不了人。绛妃便可以因此大肆宣传，让王妃遭受不白之冤。”
所以，这一切都是纳兰清幽的计谋。
加上前两日在宫中调查到的，纳兰清幽的确派人送了书信进宫给绛妃，为了害蓝灵若。
也就是说，绛妃和纳兰清幽现在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若要除掉一个，必须把整条船都倾覆。
凤擎萧攥紧了拳头，眼底灌满了阴鸷。
“纳兰清幽……”
他咬牙切齿，攥成一个拳头的手背上分明是青筋暴起的。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都是纳兰家的姐妹，纳兰清幽怎么就可以狠心到这种程度来……
而另一边的易蔷大概也知道听到这话的凤擎萧必定很是痛楚，为了让他能够跟凤宵合作，故意又问道：“那么城儿呢？”
“王妃说那是她的孩子，可没有人相信。纳兰夫人为了要回城儿，才用的这个法子，因此王妃死的时候，没有人为她惋惜。”
那丫鬟说得句句属实，和铁木打听回来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出入。
凤擎萧听着这话，听得脑海里一片翻腾。
他猛地回过头，一把将放着茶壶的桌子给掀了起来，扔向了边上，那木桌子顿时便被他击得粉碎。
凤宵也知道凤擎萧心里必定很是难受，便也只是站在边上，看着凤擎萧将屋里的摆设全部推倒之后，才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发泄过后，又能如何。
那不过是自己懦弱的表现。
凤擎萧只感觉自己深深的无力。
他没办法帮蓝灵若报仇，他没办法让害死蓝灵若的人陪葬，他只能在这里砸东西，什么也做不了。
见凤擎萧渐渐安静下来，凤宵这才端着边上的茶盏，递给凤擎萧，轻声道：“去去火，冷静一下，我们还有机会。”
凤宵说的是“我们”。
凤擎萧也知道凤宵的意思，是想让他和凤宵联手，共同对抗凤临。
可他一向不想干预他们的争斗。
何况凤擎萧一直觉得，凤宵和凤临本就是半斤八两，并不能完全区分谁对谁错。
见凤擎萧没反应，凤宵一屁股坐了下来，望着凤擎萧，十分认真地说道：“只有我们联手，才能一起对抗三皇子和绛妃，你也不希望纳兰清幽和绛妃就这么猖狂下去。这次是王妃，下一次，可能就是我们了。”
自从绛妃独享荣宠以来，便格外的张狂放肆，这一点凤擎萧也是深有体会的。
三皇子针对的不只是太子，连同他和蓝灵若一起，也被跟着拖下水了，就算不联手，在绛妃眼里，他们都是敌对的。
凤擎萧皱了皱眉，并没有对此给予凤宵回复，只是想先确认一件事。
于是转过头去，望着凤宵，说道：“我回京的路上，曾遇到截杀，你知道是谁派来的吗？”
虽然疑心过皇上，可这个中缘由，还是不太清楚。
凤宵自然也是听说过这件事的，臧丹还因此受了伤，此时也知道凤擎萧心里对这个事情有些耿耿于怀，为了博取凤擎萧的信任，他连忙说道：“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可是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一定帮你彻查清楚的。”
不同于凤擎萧，凤宵住于东宫，本就是皇城里的人，彻查起皇城里的事情，会比凤擎萧更清楚一些。
眼下，凤擎萧便等着凤宵的彻查结果了。
凤宵笑着，还是将手里的茶盏递给了凤擎萧，凤擎萧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下了。
虽然这并不能表明凤擎萧同意与之联手，但是至少，是有意向的。
凤宵的眉毛这才缓缓扬了起来，带着一种少年意气，仿佛像是许多年前还年轻着的凤擎萧。
后来是吩咐店小二上来，重新摆了茶盘之后，两人多喝了两杯茶，多聊了一些事情，才各自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