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沧海,你真恨我如此!”一身染血戎装,持剑的手都在颤抖,却端坐在一头火红色的骏马上,挺直背,几乎绝望地望着对面一身金色皇服,如同猫戏老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被一列又一列的骑兵挑刺着。
“我恨你?”闻人沧海摇摇头,脸上兄恭弟亲的伪善全都消失,“岂止是恨你啊!我太憧憬你了,我恨不得自己成为你。所以,”他顿了顿“既然我已经做了这日升国最至高的皇帝,你这黎王爷,哦不,摄政王留着不就是多余的了吗?”
“呵呵呵呵……”闻人洛黎苦笑一声,再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想,从前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像个甩不掉的跟屁虫一样,唤他“哥哥,等等我。”的小男孩,究竟去哪了呢?
他明明为了他,刚刚弱冠,就挣扎在腥风血雨的夺帝之争里,为他撑起一片天空,后无一丝私心,将皇位按照父皇的遗诏给他。然后,尽全力辅助他的国事,安心做他的黎王爷。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觉得他一心想要夺回他的地位,一心想要取代他呢!
是啊,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在权利沉浮的欲望深渊里,迷失了自己,沦为权利走狗的魔鬼。
“闻人洛黎,只要你现在投降,我就放过囚禁在天牢的闻人靖遥,放过仍然昏迷在床的小樱姑娘。”
闻人洛黎看看身后几乎死了一半的护卫们,再看看他们仍然奋战不休的眼神,心底有了一丝安慰,至少他这一生无愧于天,无愧于心,活得骄傲而自豪。而这群那怕到死,都站在他这边的一群兄弟们,说明这一生他还是活得挺值得的。“好,那你也放过这群跟在我身后的护卫们,我便投降。”他抖着声,眼眶都红了,“以死谢罪!你可满意,皇帝陛下?!”
闻人沧海轻轻一笑,却残忍至极“满意,只要你死,我什么都满意!”
闻人洛黎便轻轻跃下战马,失血过多的左腿,根本支撑不住他的重量,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他喘着气,在闻人沧海带头响起的轰然大笑里,想用力直起身,却不防身侧踢过来一脚,将他完全踹到在地。他却挣扎着以手示意身后的兄弟们,千万不要再动手,更不要来救他。
后安心倒在血泊里,眼睁睁看着那一剑正往自己胸口送来时,闻人洛黎突然想起他这一生唯一愧对过的人,那个爱化浓妆,素颜却更加好看的莫笙。
他想起他唯一一次和她极和善,气氛融洽的一次谈话是在她将要去往紫晖国找国师的前夜,他问莫笙,“如果我对小樱只是兄妹之情,你愿不愿意重新做我唯一的黎王妃?”
莫笙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好像是说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熊养了一只兔子,准备过年了把兔子养肥了,当食物吃。可过年那天,熊给兔子盖上了红布,拿起了刀叉,正准备上刀时,兔子却突然自己掀开了红布,笑着说:你终于要娶我了呀!你说,熊会怎么做?”
他当时脱口而出,不假思索“当然是娶兔子。”
莫笙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可是知道真相后的兔子,发现自己是熊过冬的食物,如果熊不吃掉它,就会饿死。所以,”她极温柔又冷静地看了闻人洛黎一眼“兔子选择成全。牺牲自己,让熊过个好年后,饱餐冬眠。”
后来他好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枯坐许久,像枝枯败的藤蔓,死气沉沉。然后他抬头看向床上,紧闭双眸的小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你至始至终爱的都是小樱,都是小樱。你从来都没有动过的心,因为莫笙开始跳动起来的瞬间只是暂时坏了而已,爱着小樱,如平静的水面,波澜不惊,长长久久。
于是他想,他爱的果真是小樱,如果小樱现在不是昏迷不醒,能重新对他笑起来,那现在死,也可以瞑目了吧。
可那剑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回想起小樱笑起来的模样,就已经被刺昏过去。在意识沉入深深黑暗中的过程中,他模糊看到头顶苍灰色的天空,啊,快下雨了,就让大雨冲刷尽他的赤裸,他的自欺欺人,他的有始无终吧!
而一回到日升国的莫笙,冽生一行人,就发现在他们离开的这几个月里,皇城彻底翻了天!
先是摄政王闻人洛黎被礼部尚书上告密谋谋反,后有宰相大人拿出闻人洛黎威胁他同他一起谋反的亲笔密函,再有人去黎王府搜查出一套精致富丽无比的皇服。于是,任闻人洛黎百口莫辩,都坐实了他要谋反的罪谋。
后闻人洛黎只好直接起兵逼宫,而现在正在西城城门外,被多于他十倍兵力的皇帝陛下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眼看着离兵败不远了。
弄影一听几乎目睁欲裂,甚至连和莫笙冽生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立刻就隐于暗处,只是眨眼间就消失在他们两人的视线,直往西城城门外而去。
莫笙和冽生两人对视一眼,都点点头,知道此事人命关天。而冽生轻功极好,几乎是立刻就抱起莫笙,脚步微错间,已是十丈之外,同样往西城而去。
等到他们到了西城城门外,正看见闻人沧海极阴恨的一剑,直直刺向倒在血泊里的闻人洛黎命门。好在弄影紧赶慢赶,虽想要彻底拦下这极烈的一剑已是晚了,但打偏,不让他刺到闻人洛黎要害还是可以做到的。
于是,闻人沧海抬头看向竟敢胆大包天阻偏他堂堂一国之帝刺去一剑的人究竟是谁?
“呵呵~”他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影护卫,果然如传闻中护主心切,这种关头,竟于万千兵马中,拦下我这几乎是致命的一击!”
“不过,真可惜。”他恶质一笑“还是晚了,你这主子哪怕没这一剑,也会很快死在失血过多中,毕竟我之前已经刺了他那么多刀!”
弄影赤红着眼,一张俊脸已是惨白,“闻人沧海,你怎么敢!主子可是,可是你的亲生哥哥啊!主子在夺帝之战中,为了你受了多少刀,都咬着牙,拼死护你皇位周全。你究竟为了什么,要这样对主子!”
“为了什么?”闻人沧海的脸上有一种疯狂到死的愤恨“就为了他,什么都比我好,什么都压我一头,却什么好的都施舍给我,明明我是堂堂一国之君,他凭什么都是高我一头,自以兄长自居,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恨死他了!”他疯狂一笑“是啊,我恨死他了。所以我诬陷他造反,抓了闻人靖遥和小樱,逼他出兵谋反,然后威胁他以死谢罪,再用剑轻轻刺他无数次,就是让他慢慢地死,慢慢地绝望,慢慢地后悔起他曾对我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