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笙进了办公室,就是一脸严肃的老潘,正襟危坐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到她进来,神色倒是柔和了许多“莫笙,老师查了监控录像,的确如你所说得没错。”
“说实话,你能当着全班人的面,勇敢站出来为自己讨回公道,老师很惊讶,但是,”老潘点点头,脸上竟有了笑模样“老师也很欣慰,你能这么勇敢。”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生而为人,有着各自独立的人格,各异的灵魂,每个人都是孤独的。真正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哪怕父母能供你前半生,丈夫或妻子能供你后半生,但是生活中多的是你要独自面对的岁月,只有依靠自己,如果你不帮你自己,你不敢为自己站出来,那你只能委屈求全,任人宰割。
莫笙点点头,当然知道老潘背后的意思,她也一直都知道老潘是个很好的老师,是个很好的老班,哪怕现在,她都是极尊重他的。
于是,老潘越发欣慰,也没有就她迟到的事多说几句,就让她先去班级了
等莫笙从办公室里出来,以严子墨为首的全班同学,才刚刚到门口。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冷冷的讽笑和暗含鄙夷的厌恶。
她却挺胸,抬头一笑,被后刘海和黑框眼镜遮住的脸上,那清澈见底的笑,几乎与日月同色,如同焕然一新,涅槃重生的潋滟。
离她最近的严子墨一怔,几乎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他眼中一向又土又灰,还特别丑的欺负对象,居然能露出那样好看的笑,几乎带动了那不起眼的眉眼,一切五官都显得生动潋滟起来。
可等他回过头,一眼望过去的背影,又是那样颓然瘦弱,隐在重重叠叠的一众学生间,越发平凡,甚至平庸。
“呵呵……”他回过头,冷冷一笑,肯定是他看花眼了,那样平庸无能的白痴女同学,就该老老实实被他欺负羞辱,在尚志高中唯一的存在价值就是给他用来消磨时间的。
等到莫笙一边仔细欣赏着重读一次的尚志高中,看着那么多青春年少的学生们脸上洋溢的无忧笑容,再一边慢吞吞地往自己十七岁的教室赶,心里的愉悦几乎快要溢出胸口。
真好,花一样的十七岁,什么都可以挽救,什么都可以重新选择的未来,美得像是沉在阳光里的星辰,尽管看不见,却很璀璨地自发着盈盈光辉,无需迎合,无需妥协,无需隐忍,只要做自己就好。
等到她走走停停,到了高一二班的门口,才发现本该空无一人的班级里还坐着一枚安静俊美的小鲜肉——江晨。
倒是有点出乎意外,记得老潘说过,要全班同学都去办公室一趟的,作为高一二班的一员,他竟没有去。不过联想到江晨身后的家世背景,她又释然了,被校长特意叮嘱过要多加关照的学生,怎么可能会说去办公室就去办公室。敬业如老潘,有时都不免看他这位被特殊照顾的学生的眼色行动,又怎么可能真得把他拎到办公室里训。
想通后,她便不再关注闭眼听音乐,也不知道睡没睡着的江晨,自己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接着就继续摊开书,一本正经地看了起来。说实话,以前觉得如同天书的高中物理和数学,现在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难。
可能是心境不一样了,智商也被系统提高了,所有一切之前纠结如麻的定理公式,甚至方程定律都变得迎刃而解 ,而之前,有莫晟那个大学霸,悉心手把手地指导,剖析,很多附加题,甚至奥数题,都不再那么难如登天。
莫笙一边右手飞快地在草稿纸上验算着,一边左手翻开英语书,时不时地背上几句语法,哪怕一心二用,学习进度也是健步如飞。
而前世——是了,还是王灵时,到二十几岁,快要奔三仍然活在社会最底层,如蝼蚁般浑浑噩噩的人生,于现在的她而言,就是她的前世,可以颠覆,不再无力的前世。
重回前言,仍是王灵时,因为初中部刻苦努力,学习勤奋,终于和江晨考上同一所高中。可到了高中,她哪怕鼓足了劲,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别的女同学,花心思来打扮的时间,她学习,别的女生来谈恋爱的时间,她学习,别的女学生,和男生调笑打闹的时间,她学习,连下课时间,都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验算公式。而偶尔累了倦了,学习不下去了,只要抬头,看到前桌左侧上俊美如画的江晨,就又有了学习下去的动力。
哪怕因为又土又灰的打扮,异于同龄的阴沉内向,怎么努力,都提不上去的成绩,成了整个尚志高中的笑柄和欺负的对象,她也没有放弃过,绝望过。
那时的她,最大的愿望和念想,就是还能和江晨考上同一所大学,成为最想成为的自己,然后焕然一新,以最美的样子,堂堂正正,理直气壮地出现在江晨面前,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在那样枯燥乏味,暗无天日的三年高中里,她只要想到这个梦中做了无数次的场景,就觉得光照了进来,内心温暖起来了。
可事实证明,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取得回报。
高考成绩下来的那天,才刚刚十九岁的她,突然就觉得再也没有未来了。更可怕的是,回到空荡荡的家,她在门口枯坐了很久,才有邻居的老阿姨,一脸心疼地告诉她,她高二那年,在钢铁厂,因为机器故障,卷进去整双腿的爸爸王胜,脑溢血突发,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到现在生死未卜。
因为她出去查高考成绩,又没有手机,妈妈莫灵实在联系不到她,只好赶紧跟随救护车,先去了医院,拜托邻居善良热心的老阿姨一看到她回来,就知会她一声,让她赶紧赶去联合医院。
那时的她,顿时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才知道绝望接踵而至的感觉,这么心如死灰,如同慢性病的凌迟,一刀刀,不见血,却转眼心死。哪怕多年后,她熬过所有苦难,早已尘埃满身,还是忍不住对年少时整个青春里,所有星辰化身而成的江晨,说出喜欢,尽管说了一半,就彻底破碎。
而现在,她的父亲健全硬朗,是钢铁厂顶好的大工,她的母亲依旧容颜静好,没有因为前世要撑起整个家庭,过劳到落下一身病根,她们三口之家的老房子,也没有为了给父亲治病而卖出去,曾经如同噩梦一样的方程式,也可以一眼就解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美好的像是平整无皱的流苏裙,一泻到底,波涛万里。她只要等到那个会为她披上白色婚纱的盖世英雄,一切就都功德圆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