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切事端的杨雪，自然要出头解释，她轻轻上前一步，对上江晨温煦如三月杨柳的目光，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可出口的话却依旧对莫笙中伤满满“因为她，居然对江同学心思不轨，胆大包天地写出一堆对您高洁名誉有损的污浊词句，被我们发现后，一致决定带她向你致以深深的歉意。”
说着，她转向莫笙，就彻底变了脸色，“还不赶紧跪下，向江同学道歉。”
莫笙一脸的惨不忍睹，连眼角都是微微抽搐地“你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可以再重复一遍那些狗屁不通的歪理吗？”
可面对周围女生满眼理所当然，一脸虎视眈眈的模样，杨雪竟真地大义凛然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她真成了戏文里的判官，字句都带了点陈词。
“额……能否再说一遍？”莫笙完全无法理解这群花痴成癔的女学生，竟能对江晨执迷到如此理智全失的地步。
于是，女生们一致对外地凝视向莫笙，眼角也开始微微抽搐，明显是气到极致的地步。如果眼神能杀人，莫笙想，她恐怕已经尸骨无存。
“噗呲……！”江晨淡定地掩住唇角，仿佛刚才的笑声并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一样，只是极优雅地蹙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灵同学究竟做了什么，要向我道歉？”
一看他们捧在心尖上奉着都不为过的江晨校草，居然皱起了眉头，女生们的心都要碎了，一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赶紧为他解释一番，抚平他的不解与烦恼。
瞬间，整个校门口被无数女生堵住的校门口，像个花鸟市场一样，全是叽叽喳喳的嘈杂，吵地围观的吃瓜群众，头都要炸了，处在中心的江晨更是烦不胜烦。
可他温润如古代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不能毁，于是他自动摒闭所有杂音，抬手指向莫笙，“王灵同学，你能具体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吗？”
于是，周围瞬间落针可闻，众人齐刷刷地将视线砍向了莫笙。面对女生们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骇人视线，莫笙默默咽了咽口水，可再抬眼间，却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无边模样“我曾经喜欢过你，写了无数封压箱底的情书，本来永远不准备公之于众。可不知道我的同桌杨雪同学，用了什么卑鄙手段，偷出我的情书，未经允许，给全校女生传阅。而在她们看来，这样的我，居然对那样的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无异于癞hama想吃天鹅肉，猪八戒想娶嫦娥，是一种玷污，所以，就押着我到这儿，给你审判来了。”
“而周围这些看热闹的同学，之所以越聚越多，还不肯走，就是想看看我这个从学渣逆袭成学霸的笨鸟，又是如何再次跌落地底，摔成再无飞翔希望的凄惨境遇。当然，能顺便踩上几脚，自是最好。”
那样的话，从她淡漠的口中说出来，并无半分怨念与悲意，却叫听地人无端起了一丝寒碜，凉薄又炽烈地痛。
可江晨挑挑眉，注意力却完全跑到了谁都没注意到的偏僻角落“你说你曾经喜欢过我，那这么说，你现在一点也不喜欢我咯？”
“是，”莫笙不假思索，“半点也无。”因为我的冽生，才是我从今以后，彻彻底底的心头朱砂和眉间月光。
“呵呵呵……”不知怎地，本来还温润如玉的少年，此时笑起来的样子，却无半点温煦，“既然这样，杨雪是吧？”他轻轻看向杨雪，杨雪雪白的脸，就成了通红的布，点头的样子都冒着红晕，“那杨雪同学，你现在能当众给我念一遍王灵曾经写给我的情书吗？”
他特意在“曾经”两字加了重音，除了突然脸色苍白的莫笙之外，谁都没有注意到。所以，生平第一次被心上人唤了名字的杨雪，什么理智都没了，只是抖着手展开粉色信封里加了花边的信纸，清清嗓子，朗声读起来：
“江晨同学：今天是腊月初八，雪下地刚刚好，衬着院子里烈火一样的梅花，很好看，就像你带着火红手套，纤白修长的手指一样好看。我知道你一定又去了敬老院，给那群可爱的老人家，画了好看的肖象画，堆了胖嘟嘟的雪人吧。真好，只要一想到我喜欢的你，这样善良美好，温暖就从我的心脏处流动到全身上下，这么冷地天，写出厚厚的，我对你无法言说，却一天比一天炽烈的爱意，就一点也不冷了。——笨鸟暗恋日记。”
“江晨同学：今天多云，不阴不晴，好在月色尚好。但学习真的好难啊！我一天睡五个小时，除了吃饭洗衣服，天天都用来学习，可那该死的数学公式，牛顿定律还是搞不懂。我好怕，如果努力也不能和你考上同样的大学，那我该怎么办。哎~~你说我以后睡四个小时，多做几道几何题，会不会好一点？哈，你不说话就是默认吖。不过，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虽然不是对我笑，但如果你能经常这样笑，我天天不睡觉都行。——笨鸟暗恋日记”
“江晨同学：今天天气很阴，云朵的形状也是极丑。我被班里的同学，堵在巷口里打，觉得很委屈。明明我没有错，也没有碍到他们，为什么他们总是看不得我好，看不得我笑呢？不过好在，雨一下，他们就跑了。而只是踹了我几脚，扇了我几巴掌的痛，并不是很难忍，雨水也能冲刷掉满脸的泪，打伞的路人就看不到我的狼狈了。虽然雨水也打湿了衣服有点冷，但只要一想到刚参加完篮球社的训练活动，没带伞的你，却发现储物柜旁多了一把透明的伞，脸上露出的温暖笑容，雨再大也没关系了。——笨鸟暗恋日记。”
“江晨同学……”
“够了！闭嘴！”江晨对上杨雪愕然看过来的视线，有些失态地大吼。
于是，杨雪手一抖，手中的信纸就纷纷扬扬，像是大化的灰尘，落到地面，碎了一地。
莫笙苍白着樱色的唇，弯腰去捡那一地被她曾经珍而重之捧在心尖的爱意，被他人不屑踩在污黑地面的心意，十指青白，几乎抖地捡不稳那一地的碎色纸片。
在周围人带着鄙视却被那些言辞切切的信纸打动，不免带了几分怜悯的视线里，江晨步履沉重却极快地走进莫笙，不惜降下尊躯，俯身去捡满地的信纸。他说，“对不起，我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你竟真写了……”
“闭嘴！”莫笙推开他，“还有不需要你捡，你走！”
刚刚站稳的江晨却半点不恼，反而更近一步，几乎要拉住莫笙青白却纤细弱怜的手指，杨雪却横插一脚，踩在带着细碎花边，洁白无瑕的信纸上，拦住了他，她皱着眉，却一脸认真“江同学，她很脏地，你不能碰。”
“滚！”江晨第一次褪掉脸上温润如玉的假人设，恶狠狠地看杨雪一眼，半点情面不留地撵她滚。
于是，杨雪原本粉云笼罩的脸，下了一层灰霜，又冷又苍。脚下一个不稳，又踩到了更多未拆封的信纸，一遍遍几乎碾在莫笙心尖，刀搅一样，痛地心悸。
原来，她曾经不顾一切，飞蛾扑火一样的欢喜和爱意，掉到地上，其实和纸一样轻贱，只能任人踩踏。原来，所有求而不得，都是自作孽的活该，强扭的瓜再甜，吃进嘴里也会塞牙，更何况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扭到掌心一次呢。
这一刻的莫笙，陷在过往的泥沼，仿佛又成了那个一无是处，受尽命运的作弄，最终心死于一场同学聚会的王灵。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做不到，江晨是她的劫，她除了死无葬身之地，好像别无他法。
“灵笙……灵笙……”可分明她听到宛如天籁的呼唤，几乎以为是错觉，于是，莫笙抬头，周围全是诧异惊艳的视线，直视她的身后。
于是伴着又一声清朗的男低音“灵笙……”，莫笙回头，就是一头月光银碎发的俊美青年，微微遮住了左眼，只露出一只蔚蓝色，宛如大海的右瞳，温柔地张开怀抱，冲她笑。
他的身后是由无数名贵豪车组成的车队，他靠在一辆劳斯莱斯幻影上，身上是笔挺的高定西服，禁欲高冷，又宛如勾人心魄的妖神，引人垂涎三尺，哪怕为此跌落深渊，万劫不复，也甘愿沉溺。
莫笙一时晃神，愣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而一阵风过，她手中的好不容易捡起的信纸，又随风飘散，逝在再也回不去的光年里。
俊美宛如神袛的青年却再也等不及，不顾身边弟弟严子墨的小声提醒，只是迈开长到骇人的腿，大步流星地走进莫笙，一把搂住她，刚好搂个满怀。只听他好听到引人犯罪的嗓音，低沉性感地“终于找到你，我漫长岁月里仅有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