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汉武帝刘彻摆下家宴,邀请霍去病前去赴宴。
临走之前,笑儿整理着霍去病的衣裳,抚平褶皱,理好佩带,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似老夫老妻的感觉一样。
笑儿心中总是忐忑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一别似是永别一般。所以手上的动作也放慢了些,她不舍得让霍去病离开。
霍去病轻轻捉住笑儿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紧紧握住,柔声说道:“放心,我去去就回。”
时辰已经不早,霍去病必须离开,转身的一瞬,笑儿牵起他的手问道:“去病哥哥,若我摇动铜铃,你就会出现,对吗?”语气中透露着担心和不安。
霍去病转身将笑儿揽在怀中,抚着她柔顺的发说道:“当然会回来,不过不等你摇铃,我就已经回来了。”
笑儿睁着大眼睛问道:“你不会骗我吧?”
霍去病讪笑道:“傻瓜,我何时骗过你。”心中却也透出心疼,有这么一瞬,他动摇了,他不忍看见笑儿这副伤心的模样。他想陪在她的身边,他本可以称病不去,但他还是忍住了心疼。他思量了许久,想要通过这次机会向皇上请旨,娶笑儿为妻,这件事他不想隐藏,也不想再等了。
他要让笑儿名正言顺的留在自己的身边。为了今后的长相厮守,这次只能委屈笑儿了。
赵管家的声音响起:“东家,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走就要迟了。”
霍去病点了点头,向笑儿投去一个眼神让她安心,转身上马。
“等我!”霍去病坚实有力的吐出两个字离开。
马蹄声渐行渐远,笑儿在门口眺望直到再也看不见霍去病的身影,久久站在原地,心莫名的发慌。总有一种这一别就将是永别的感觉。
凛冽的风,划过笑儿的皮肤,刺痛的感觉让她想起,原来秋已过,冬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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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
今日刘彻举办家宴,在座的都是皇亲国戚。有刘彻的后宫嫔妃,皇子公主,平阳公主和平阳侯曹襄,还宴请了卫青、霍去病等外戚。
大殿之中,歌舞升平,管弦声起,一副盛世景象。
今日刘彻突然举办家宴,也并未说出个缘由。每个人都在猜测刘彻的用意,气氛十分诡异。
刘彻低沉的声音响起:“今日把大家请来,就是想大家聚一聚,即是家宴,大家不必拘束。”
众人紧张的氛围渐渐舒缓了许多。
刘彻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去病,这次你大破敌军。朕还没有给你赏赐,你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霍去病从桌子后走出来,跪在地上,沉声说道:“出征匈奴是身为人臣的本分,得胜归来是陛下绸缪得当,去病不敢居功,更不敢要什么赏赐。”
刘彻大笑道:“去病不必谦虚,朕既然要赏你。你就尽管说,朕都会答应。”
霍去病目光闪烁,心中盘算着,现在提出和笑儿的婚事到底是不是时机呢?他本来是想单独和刘彻请求,可如今这么多人,若是刘彻不同意,君无戏言,岂能更改。
正在霍去病犹豫之时,刘彻又道:“既然去病不说,朕倒是有个恩赏要给你,去病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听见这话,霍去病身体一紧,鬓角透出几分薄汗。此时刘彻将卫长公主许配给自己,就是圣旨。若他不从便是违抗圣令,按律当诛。该如何是好?
霍去病心一沉,掷地有声的说道:“陛下,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此言一出,引得满堂喝彩,众人皆投去赞许的目光。
他或许不曾想过,这情急之下的一句话,竟然能流传千古。短短八个字不知激励了多少爱国将士,保家卫国,驰骋疆场。
而此时霍去病的心中却犹如翻江倒海,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只能委屈笑儿再等几年,待我剿灭匈奴之后再与她成亲。
刘彻微微勾起嘴角,目光柔和,说道:“不愧是我大汉的将军,有骨气!“匈奴未灭,何以为家!”说得好,若满朝文武皆有去病的这番决心,消灭匈奴,指日可待!”
突然话风一转:”不过,朕怎么忍心让你孤身一人。匈奴是要灭,这妻也是要娶的。”
霍去病忙道:“皇上,臣……”
刘彻立刻将霍去病的话打断:“去病不必多言,也不用推辞。你要娶的妻子,朕早就想好了。”
霍去病心已经凉透了,他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若刘彻让他娶卫长公主,他宁死也不会同意。即使要了他的性命他也绝对不会另取她人。
袖中的手暗暗握紧。
刘彻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朕听闻,你在归汉之前,请三军为你作证,红锦为你做媒,要娶一女子,现在已经在你府上了?”
霍去病猛然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彻。果然他都已经知道了,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此刻最为担心的他知道笑儿的存在,会不会伤害笑儿。
刘彻也直视着霍去病,突然大笑了起来,说道:“去病不会认为朕要棒打鸳鸯吧,既然两情相悦,就应该长相厮守啊。更何况君子一诺重千金,若是这点小事都失信,又怎样率领千军万马呢?”
霍去病的眸子瞬间被点亮了一般:“皇上的意思是……”
刘彻笑道:“朕就把那名女子赐予你为妻如何?”
霍去病竟然一时间不知所措,得来的太容易了,让他觉得不像是真的,而是一场梦。
“怎么,还不谢恩?难道你不愿?”刘彻问道。
“臣愿意!”生怕刘彻改变主意。没等说完,头就磕到了地上。
宴席上的众人皆恭喜霍去病,与喜气洋洋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是,卫长公主冰山般的脸上,依旧无怒无喜,极为平淡。她身边卫子夫,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不过转瞬即逝。曹襄则笑逐颜开,从心底里替笑儿和霍去病开心。卫青的表情却极为凝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飘向皇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所有人都各怀心思……
一时间推杯换盏,本来沉闷的宴席热闹起来。
“来,去病,朕敬你一杯酒,马上就要当新郎官的人了,让朕也沾沾你的喜气。”说着,举起酒樽。
霍去病走上前去,“咚”两只青铜酒樽碰撞,发出浑厚的金属撞击声。二人对视一笑,将杯中的一饮而尽。两人不像君臣,更像是父子。
宴后,刘彻将霍去病单独留了下来。
长廊中二人并肩而行。月光洒下,皇宫中难得的平静。
“去病,你在朕身边多少年了?你还记得吗?”刘彻如闲聊般问着。
“记得,怎会忘,十五年了。”霍去病语气和缓。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十五年了,竟然已经十五年了。朕看着你从小长大,从体弱多病到身强力健,从走都走不稳到统领百万兵马驰骋沙场,初见你时你还没有朕的腿长,如今比朕都高了。”刘彻说着,往事历历在目,竟像个慈父一般。
霍去病也为之动容,眼中闪烁着丝丝光亮:“陛下对去病的恩情,去病就算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
刘彻慈爱的说道:“傻孩子,朕不需要你报答什么,在朕的眼里你就是朕的孩子,朕只希望你能够过的开心。”
霍去病愣在原地,看着刘彻的眼睛,心中感到一丝暖意。
刘彻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佯装生气的说道:“有喜欢的人怎么不告诉朕!难道你就那么不相信朕,以为朕会拆散你们!”
“臣不敢。”霍去病低下头。
“只要是你喜欢的人,朕都会喜欢的。挑个日子完婚,朕为你们主婚,别亏待了人家。”
霍去病眼神中充满感激:“诺。”
“不过在这之前,朕想让你帮我做件事。”刘彻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阴沉,只是大喜过望的霍去病并没有察觉。
“陛下尽管吩咐。”霍去病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脱口而出。
“你也是知道,朕有一批暗卫,负责朕的安全。朕总觉得让别人训练不放心,想要让你亲自训练不知你可否愿意。”刘彻脸上勾出一丝笑容。
霍去病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自然无法考虑太多,连忙道:“自然愿意。”
刘彻笑着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好,朕就等你这句话,明日你就去甘泉宫秘密训练,为期一月。”
听到一个月的时间霍去病有了几分犹豫,时间太久,他隐隐觉得不安。
“怎么放心不下娇妻?放心,朕会派人通知她的,等你一回来朕就安排你们完婚,夫妻是要一辈子的,不急于这一时。”
霍去病在心中埋怨自己,皇上对自己如此信任,考虑这般周全,自己怎能辜负圣命。立刻说道:“臣领命。”心中那不安之感也逐渐消散。
后来,当霍去病回想往事之时,他断然不会答应今日之事,可这便是人生,任谁都无法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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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管家,宫中还是没有消息吗?”笑儿急切的问道。
赵管家摇摇头说道:“小姐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相信会有消息的。”
笑儿皱着眉头说道:“我怎能不担心,已经进宫三日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赵管家虽然心中也有不安,但嘴上还是安慰道:“小姐放心,这朝堂上下无人能伤的了咱们将军。我想估计是皇上找将军有事,耽搁了吧。”但赵管家心里清楚,这样的情况从未出现过,即使是皇上临时找将军有事,将军也必然会通知家里。何况笑儿小姐还在府中,将军怎会不告知呢?但为了不让小姐担心,自己也只能这样说了。
笑儿勉强的点点头,说道:“请赵管家去请平阳侯来,或许他知道将军的去处。”
赵管家点头告退。
笑儿木然的移动着,漫无目的行走,最后回到房中,坐在床边,眼睛一瞟看见了挂在床头的铜铃。
眸子中闪过一丝希望,她用力的拨动铜铃,铜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久久不息。
铛………铛………铛………
她用力的晃动着,焦急的看着窗外,。等待那个身影出现。可是太阳已经从逐渐变暗,隐藏在黑夜中,整整一个下午,铜铃的声音都不曾间断。
铛……铛……铛……
随着天渐渐变暗,笑儿的心也逐渐暗淡了。
铮……的一声,铜铃中的铜片连同深蓝色的流苏一同被笑儿拉掉。
笑儿的心瞬间凉透。去病哥哥你说过只要我摇动铃铛,你就会出现的,你又骗了我。
这是就见冬花慌张的从门口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小姐………回来………回来了…………“
顾不得听她说完,笑儿便急匆匆的冲出门去,心中暗道:去病哥哥果然不会骗我,他说只要我摇铃他就会回来的。脸上洋溢着喜悦,飞奔到大厅中。
越接近大厅,笑儿的脚步越慢,最后停在原地。
大厅之中并不是她期盼已久的去病哥哥,而是另一个她熟悉的身影。
大厅中的人缓缓转身,望着笑儿,眼泪已经布满脸颊。
“兰姨………”笑儿轻呼,一别两年,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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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
刘彻搬弄着一把宝剑,沉声问道:“暗霄,霍去病那边如何?”
立在他身后的黑衣男子答道:“霍去病已经到达甘泉宫,正训练暗卫。”
“只要他不出甘泉宫,其余的都由着他。”
“诺”
刘彻转回身来问道:“皇后那边可有动静?”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冷笑。
“皇后最近看似和往常一样,实则在暗地里选拔死士,看样子是要行动了。不过他没有动用卫青的人马,而是和李敢联系密切。”
刘彻点点头,若有所思,心中暗道:卫青是不会淌这趟浑水的。卫子夫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一定会用卫长拉拢霍去病,自然不会容忍霍去病另娶他人。而他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将霍去病调走,让卫子夫有伸展的空间罢了。
他决不能容忍霍去病娶别人,为了大汉的江山,他能娶的人只有卫长。他的后代也必须流着刘家的血。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真正放心的将汉家的兵马交给他。
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决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付之东流。而刘彻费尽心机演这场戏,只是不想让霍去病恨他。他真的将霍去病视为己出,只要不触及大汉的利息,他什么都可以满足霍去病。可是与汉家天下相比,就算是亲生儿女他都可以舍弃,何况是霍去病。
“继续观察,一有情况即刻向我禀报。”
“诺”
大殿中只剩下刘彻一人,寒风吹过,围帐四起,轻纱浮动。
翻动桌上那卷《长门赋》,阿娇你可知这条路我越走越孤独,只因为朕动了情,才会这般痛苦。
朕这样做没有错对不对?朕只是不想让去病再像朕这般痛苦,身在帝王家就注定应该断情绝爱的。
朕已经错了一次,所以才会有今日的下场。
他还年轻,以后的路还有很长,绝不能被情爱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