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
刘彻紧皱着眉头,颓然坐在龙椅上,面前的桌子上,地上,铺满了宫人的画像。
“陛下,你找白一?”白一在刘彻面前站定问道。
刘彻听见声音,才回过神来,问道:“白一,这宫中所有宫人的画像都在这里吗?”
白一看了看地上的画像,似乎明白了几分又说道:“是的,都在这里。”
刘彻的脸更加阴沉了,喃喃道:“怎么可能没有呢?”
白一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是在找什么人,用白一去找吗?”
刘彻愣住了,思量了许久,颓然说道:“算了,找不到了,有些人,丢了就是丢了,再也找不到了。”
白一能够从刘彻的眼里看出深深的伤感,却不解其意。
刘彻摇了摇头说道:“你出去吧。”
“诺。”刚要离去,忽然想起了什么,白一转身问道:“陛下,今日是十五,陛下还要去长门宫吗?”
刘彻猛然想起,心中微微颤动,看了看挂在衣架上的红衣,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去,这就去。”
……
长门宫一如往日的冷清萧瑟,只是今晚的月亮格外的明亮,这一夜,刘彻守在长门宫一夜都没有合眼,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才缓缓起身离开。
明明知道这不过只是一场梦罢了,可偏偏自己竟然相信了,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也像毛头小子一样胡闹起来,真是可笑!
刘彻一身红衣走在雪中甚是明显,身体有些踉跄,白一赶紧上前来扶住了刘彻,说道:“陛下的身子似不大好,不如先歇一歇吧。”
刘彻推开白一说道:“朕能够一个人走下去,谁都不用陪着朕,朕可以的!”声音微微的颤抖,一张脸毫无血色的惨白。
白一被刘彻推到在地上,也不敢站起身来,只能跪在地上,低着头。
突然又听见刘彻大笑着,那笑声竟是那般的撕心裂肺,让人听了只觉得惊心动魄。
突然那笑声戛然而止了,白一心中一惊,只听见“砰”的一声,抬头一看,刘彻已经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
刘彻的床榻前,整个太医院的御医们都已经聚集在这里了。
卫子夫焦急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刘彻,问道:“皇上他怎么样了?”
主事的萧太医说道:“回禀皇后娘娘,皇上应是劳累过度又急火攻心所致,身体并无大碍。”
卫子夫怒气冲冲的说道:“没有大碍,怎么会一直昏迷不醒呢?”
萧太医吓得又跪在地上,把身子压到最低说道:“这个臣也不知,请娘娘恕罪。”
“一群饭桶!”卫子夫猛地站起身来说道:“都给我拉出去斩了!”
此言一出,所有太医都哭嚎不止,连连求饶,一旁卫长公主和诸邑公主都站在卫子夫的身边,看着这样的场景,卫长不禁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而诸邑公主却笑嘻嘻的看好戏。
听见诸邑的笑声,卫长暗暗瞪了她一眼,诸邑瘪了嘴,不再笑了,只是愤愤的转过头去,不再看卫长。
卫长公主走上前来,拉着卫子夫的衣袖说道:“母后息怒,儿臣知道,母后是心疼父皇的身体,一时气急。但是即使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啊,况且如果真的杀了他们,又让谁来替父皇诊病呢。”
听到卫长公主替自己求情,众太医也都松了一口气,谁不知道卫长公主深的皇后娘娘的疼爱,只要她能够替他们求情,那他们的小命也就保住了,众人噤了声,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卫子夫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刚才真是气昏了头了,好不容易得来的贤后名声,差一点就毁在了自己的手里。
幸好卫长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刚要收回方才的话,就听见诸邑公主在一旁说道:“怎么没有人,平阳侯精通医术,一定能够救父皇的性命,这群人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杀了倒好。”说着便挑衅似的看了卫长一眼,卫长微微皱起眉头。
听了诸邑公主的话,众太医们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连连哀嚎求饶。
此时,卫子夫也瞬间醒悟了,怎么没有想到曹襄呢?赶紧派人去请,也不理会太医们的失职了,挥一挥手说道:“你们赶紧回去想方子,若是能够将皇上的病治好,本宫重重有赏,别再这里哭天抹泪的,本宫嫌丧气!”
说完,众太医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未央宫。
卫子夫又对众皇子嫔妃们说道:“你们也离开吧,本宫自己一个人守着皇上就好。”
众人也不敢多言,纷纷向皇后行了礼便离开了。
众人走后,卫子夫自己也站了起来,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曹襄,心中满满的担忧。
卫长公主和一众侍女向自己寝宫的方向走去,身后诸邑公主却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向卫长公主行礼道:“珠儿给姐姐请安。”说是请安,但诸邑公主身子站的笔直,一点行礼的样子都没有。
卫长早就习惯了她这副娇纵坏了的样子,也不理会,说道:“妹妹这样急匆匆的拦住我的去路所谓何事?”
诸邑公主冷笑着说道:“没有什么事,只是听闻卫长姐姐已经许了霍将军,近些日子却没有听见姐姐的婚讯,妹妹心中替姐姐高兴,又替姐姐着急,故来问问姐姐,不知什么时候成亲啊?”说着戏虐的看了一眼卫长。
霍将军退婚一事,早就已经满宫尽知,只是没有人敢议论罢了,没有想到诸邑今天竟然假装不知情一样大厅公众的说出来,看来这分明是要给卫长难堪。
卫长却完全不见怒意,神态自若,微微挑眉问道:“这事是妹妹应该问的吗?妹妹尚未出阁,竟然整日将嫁娶之事挂在嘴边,亏得妹妹是这大汉的公主,难道这般不知羞耻吗?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诸邑公主攥起拳头,气的面红耳赤刚要反驳,就听见卫长说道:“父皇以儒学治天下,而儒学所言,无非就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妹妹难道不知道吗?还是妹妹有意违抗父皇的圣意与父皇作对?”
没想到卫长竟然将父皇搬了出来,就算诸邑在冲动,也绝不敢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啊,只能咬着牙说道:“是妹妹学识尚浅,并未听师傅讲起。”
卫长公主冷笑道:“哦?原来是这样,那就怪不得妹妹了,教不严师之惰,来人啊,诸邑公主的师傅是哪位,赏他五十鞭子,逐出宫去,永不再用,再请一个师傅来,一定要先教会公主什么是礼义廉耻!省着以后再出言不逊,丢了皇家的颜面!”说着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不屑的看了看诸邑公主气的跳脚的样子,转身离开。
“你!”诸邑气急,却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瞪了卫长一眼,愤愤的离开了。
嘴里还嘟囔着,“卫长!你算什么东西,不就是比我生的早些,凭什么父皇和母后事事向着你,宠着你,我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凭什么你就能够被封为长公主,我不能!卫长,你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让你跪在地上求我!我要让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
听闻刘彻身体有碍,曹襄急匆匆的前来,替刘彻诊了病,又听了箫太医等人的话,也觉得刘彻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却偏偏一直昏迷不醒,这病症着实古怪。
这让他突然想起在河西时,霍去病听闻笑儿的死讯后也是这幅样子,后来只有见到笑儿之后才渐渐好了起来。
看来心病只能心药医,刘彻这病若是想要治好,也只能够找到他的心结所在,不过想到这里,连曹襄自己都不敢相信,像刘彻那样的人,怎会是有弱点有牵挂之人?
曹襄摇了摇头,连自己都笑自己和霍去病在一起久了,也变得痴傻了,故草草的开了些舒心养性的药,没有将心中的想法告诉卫子夫。
曹襄走后,卫子夫看着昏迷不醒的刘彻,心道:刘彻这场病生的着实太过蹊跷了,明明好端端怎么突然会生病呢?
正想着,紫鸢就从门外走了进来,疾声说道:“娘娘,奴婢查到了!”刚要说下去,卫子夫就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紫鸢立刻噤了声,看了看不远处昏迷的皇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拉起卫子夫朝门外走去。
卫子夫此时也无心怪紫鸢莽撞了,着急的问道:“打听出什么了?”
紫鸢说道:“奴婢听未央宫的掌灯宫人说,皇上昨天晚上并没有留在未央宫,但是去哪里了,他们也不知道。”
卫子夫脸色一凝说道:“昨晚是不是十五?”
紫鸢想了想说道:“对,就是十五。”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娘娘问这个干什么?
卫子夫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喃喃的说道:“我知道他去哪里了。”说着,暗暗地握紧了双手。
紫鸢不明白,为什么卫子夫会生这么大的气,只当是她担心皇上的身体。
许久,卫子夫才问道:“我让你去找的那个青阳有下落了吗?”
紫鸢面露难色的说道:“找是找到了,但是,她已经不再宫里了。”
卫子夫不禁皱起了眉毛问道:“她去哪里了?”
紫鸢说道:“我听御马间的马倌说,她被派到军营里驯马了,正经要等好久才能回宫呢。”
卫子夫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说道:“这样正好,省的在宫里人多眼杂的不好下手,正逢皇上病中,也无人救得了她!派人在路上解决了她,记住绝不能够让她再进长安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