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寝殿门外就已经聚集许多宫女手里端着各种洗漱用品,整齐划一的列好队,训练有素的伫立着,静静的站在门口。
如意站在最前面,静静的等待着,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直到天空逐渐放出鱼肚白,视线也渐渐清晰,如意平稳的走上前去,轻轻扣门。“公主,时间到了,该起床了。”
扣门的声音很轻,但笑儿长期习武对声音极其敏感,从如意走上台阶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全身酸痛,昨天折腾了整整一天,晚上还没有睡好,霍去病的身影在脑海中徘徊了一晚上,让她始终无法入眠,凌晨才睡下,天刚刚亮就要起来。
笑儿挣扎着起身,长叹了一口气,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担心霍去病,她也不断安慰自己,霍去病绝对不会有事的……
笑儿随意的披上了一件衣服,脚下像踩了棉花一般,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天还昏昏沉沉的,但门口的阵势让笑儿本来迷糊的头脑瞬间清醒了。没想到一大早就有这么多人服侍,她还真的有些不习惯呢。
如意规矩的行礼,然后上前搀扶着笑儿走进寝殿,转头示意门口的宫女也跟着进来。
笑儿还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愣住了,侍候的宫女少说也有二十多人,个个低着头,列队整齐。
如意将笑儿扶到梳妆台边,宫女们就已经走上前来,井然有序的替笑儿洗漱。
笑儿任由着他们摆弄着,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公主了,应该努力的适应这皇宫中的一切。
但是她还是时不时的打着哈气,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眼皮挣扎了许久,还是合上了,太实在是太困了,甚至竟然还能睡着,头深深地低下,一副困极了的样子。
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又微微扬起,主子真是真性情,在这深宫中见惯了太多太多的矫揉造作,惺惺作态,看见这样的主子反倒觉得眼前一亮,心中格外舒服。
在这深宫之中,从不缺少美人淑女,花一般得容颜,蛇蝎一般的心肠。
这宫中缺就缺公主这般的率真单纯,她看的出来,公主并不是在做戏,而是本性如此。
说实在的,如意真的十分庆幸自己能有这样一个真诚善良的主子作为依靠。
这深宫中的宫女,只有两条出路,要么是被皇上皇子们相中,飞上枝头做凤凰,成为娘娘。
要么就是找到一个牢固的靠山,成为一辈子的依靠。
否则,等到年老体衰,只能在这深宫中自生自灭,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幸运的还能有个草席蔽体,不幸的就会曝尸荒野,成为孤魂野鬼。
如意自知以她的身份不可能成为有成为娘娘的那一天,所以她从来安分守己,不抱任何幻想。只想在这深宫之中找到一个靠山,可物色了太久,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却不想阴错阳差,皇上派她来照扶公主,却让她遇见了她命中注定的主子。
真是老天爷垂爱,让她能够遇见青阳公主,在她心里笑儿公主是最合适的人选,即使他们相处的时间还不足一天。但阅人无数的她,见到笑儿的第一眼就笃信不疑。
只不过笑儿公主太多单纯善良,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致命的缺点,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总有一天会害了自己。
想到这里如意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越来越重!她一定要让她在这深宫中留下一席之地,不仅仅是为了公主,更是为了她自己。
虽然不忍心叫醒笑儿,但她还是有事需要嘱咐,所以趁宫女们为笑儿梳妆打扮之时,她在一旁柔声说道:“公主,宫中有规矩,入宫第一日清晨要上椒房殿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一会儿我们就要去请安。”
一听到要去给卫子夫请安,瞬间清醒了许多。一想到昨日卫子夫那张强颜欢笑的脸,笑儿打心底里就觉得不舒服,对于卫子夫她唯恐避之不及。其实她也说不清原因,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可是就算是不喜欢又能怎样,刚进宫,笑儿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只能勉强的说道:“恩,我知道了。”
如意点了点头又说道:“皇上昨晚有吩咐,等到皇上早朝结束,让公主去未央宫共用午膳。皇上说昨晚太晚了,就没来看公主,怕影响公主休息。”
笑儿心中暗道:皇上就算没来,自己也没休息好啊,想到这里,笑儿不够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现在去病哥哥怎么样了,会不会受罚?
不知道他被关在哪里了,笑儿好想去看一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霍去病,笑儿全身的神经就开始紧绷,这回睡意全无了!
一时间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霍去病。
这时宫女在一旁提醒,笑儿抬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着一袭浅紫曳地长裙,腰束白玉腰带,身材纤细,蛮腰赢弱,显得楚楚动人,广袖宽松,袖口和裙摆用金银丝绣着几只灵动的蝴蝶,清新素雅,外罩一件象牙白色席地宫纱,宫纱上同样用金银丝绣着几束兰花,却又不失高贵得体。
鬓发如云,头插紫玉簪,上坠紫色流苏,两边各簪了两只支掐金丝镂空孔雀簪,每只孔雀嘴下又衔了一串珍珠,既贵气又不张扬。略施粉黛,使眉间的血色花印,看上去相得益彰,肌肤白皙滑嫩,吹弹即破,平静温和的黑眸溢出无波无澜的淡然,却又带着繁星般的光芒和灵动,嘴角纤纤地笑,有着梨花的清纯和樱花的灿烂,真的很难找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她此刻的美丽。
笑儿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自己吗?
如意说道:“公主,今日去向皇后请安,装束要端庄得体,又不能过于张扬,不知今日的装束公主可否满意?”
笑儿连连点头,“满意,满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如意嘴角微扬,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又掩饰的极好,缓缓说道:“吉时将至,今天向皇后请安十分重要,以免落人话柄,今日千万不能迟到。步辇已经在外恭候多时了,天冷路滑,椒房殿距此较远,我们还是早些出门吧。”
笑儿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你了,你总是想的这么周全。”
如意赶忙跪下,说道:“公主千万别这样说,这是奴婢应该做的。您这般客气,奴婢哪敢担待的起啊!”
笑儿扶起如意说道:“别总跪下,咱们不必这般生疏,不从不拿你当奴婢,你是我的姐妹。况且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应该?只不过是有心罢了!”
如意眼中满满的感激,从小到大,在这深宫之中,第一次被主子如此礼遇。她心中清楚,青阳是所言发自肺腑不带一丝虚假。更是让如意心中泛起阵阵暖意。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寝殿,从今天开始,笑儿将开始全新的生活。
迟到了十五年的,本应该属于她的生活。
……
椒房殿
在这深宫之中,昨晚没有睡好的,又岂止笑儿一个人,卫子夫睁开疲惫的双眼,抚着额头,缓缓坐起。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十五年了,本以为一切都平静了,却不想十五年后那个女人的孩子又回来了!
十五年前,那个女人就是她的梦魇,那时候的她没有一天不是小心翼翼的,仔细绸缪,步步为营,直到将那个女人从皇后的位置上一点点拉下来,打入冷宫,最后逼死长门宫!
这一路上,她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才终于得偿所愿,坐上了皇后的宝座!虽然自己不是刘彻唯一的女人,但她一定要做刘彻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可是十五年过去了,本以为可以永远这般安稳下去,却不想那个女人竟然还有一个女儿。
没想到她的命这么硬,派去了那么多高手都没有杀了她,她竟然还能活下来,并且回到宫里!
这样看来,她也并不简单啊……
现在皇上竟然将长门宫赐予她居住,可见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级高。长门金屋,是卫子夫心中永远的痛!因为那是刘彻对陈阿娇盛宠的见证,也是她永远无法匹敌,和达到的!
虽然目前笑儿在朝中并无势力,但若有一天她出嫁从夫,培养势力,必成后患,到那个时候,羽翼丰满,她又怎会放过我这个逼死她母亲的罪魁祸首呢?
不如趁她现在根基不稳,就永绝后患,她绝对不会对她有任何心慈手软,在这座后宫中,本就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罢了,成者为王,败者寇!但她自信,她会是最终胜利的那个人。
此时她的眼中,充斥着满满的杀意!那眼神极为可怕!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卫子夫从刚才的思绪中抽离,平复心情。
紫鸢走了进来,跪在卫子夫的床前说道:“不出娘娘所料,昨晚,长门宫果然并不平静。”
卫子夫挑眉,冷笑的说道:“哦?说来听听……”说着拿起一旁的茶杯,细细品着茶。
紫鸢也露出了冷笑,眼神中带着几分得意,说道:“昨晚,霍去病夜闯后宫,在长门宫中与新封的公主发生争执。最后还是被皇上派去保护公主的羽林卫发现,将霍去病带走的,现在霍去病还被关押在水牢里呢!”
卫子夫手中的茶杯一顿,表情虽然平淡,但实则暗流汹涌,这霍去病到底和笑儿是什么关系。怎么会为了她深夜闯宫!这样鲁莽之事,绝不是霍去病哪样精明之人会做出来的事啊!若是能让他失去理智,那笑儿于他来说定是不同寻常之人。
这层关系极为微妙,这步棋若是走的好,她可能借助霍去病与笑儿的关系,扳倒笑儿,并且将霍去病收为己用。
但如果走的不好,可能适得其反,霍去病不仅可能会成为笑儿的靠山,卫长与霍去病的婚事也可能会打乱。到那时,情形将对自己极为不利。
看来此事一定要小心谋划,不能急于一时!
“紫鸢,你去查一下笑儿这些年的经历,若是从李敢那边查不到什么,就从霍去病那里下手,总会有线索的!”
“诺。”
“皇上那边是否知道霍去病夜闯深宫的事情?”
“应该知道吧,白一肯定已经向皇上禀告了,所以皇上才临时修改行程,昨晚没有去看笑儿公主。”
“好,很好,我们静观其变,笑儿和霍去病,对于皇上来说都是心头肉,看他到底会不会因为笑儿而处罚霍去病,只要二人之间有隔阂,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说着嘴角泛出一阵阴冷的笑。
“皇后娘娘,今早按理说,笑儿公主会来跟你请安的。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我早就想好了,绝对不会让她轻易的从椒房殿走出去!”眼里闪过一丝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