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凤求凰
沧缨2018-06-08 15:075,343

  回长门宫的路上,笑儿一直愁眉不展,霍去病和卫长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会做出那样亲昵的举动,难道真的仅仅只是表兄妹!

  看到笑儿一直紧皱着眉头,面露不悦,如意不禁问道:“公主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笑儿摇了摇头,想了想,又不禁问道:“卫长公主可有婚约?”

  如意回答道:“有啊,当然有了。”

  笑儿听到这话放心了许多,既然卫长有婚约,她和霍去病就一定没什么关系的,不禁长出了一口气问道:“和谁啊?”

  如意笑道:“放眼大汉,能够配得上卫长公主的也就只有霍将军了!”

  笑儿心中一惊,脸色骤变,疾声问道:“谁!”

  如意见笑儿变了脸色,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公主生气,只能怯生生的说道:“霍……霍去病……霍将军啊……”

  听到如意这话,笑儿眼前一黑,身子不稳,还好如意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笑儿,才没有让她摔倒。

  笑儿的声音略带颤抖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如意抚着笑儿满心担忧的说道:“奴婢哪里敢骗您啊?确实是霍将军,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啊……”

  笑儿暗暗的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意,我有些头晕……扶我回宫吧。”

  如意一脸担忧的看着笑儿,搀着她往长门宫走,一路上二人再没有说话……

  想起卫长公主,笑儿心中更加难受,卫长公主不仅长的漂亮,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礼,满腹经纶,还温柔谦和,温婉大方。

  最重要的是她血统尊贵,天生高贵。

  反观自己,在她的面前简直一点长处都没有,不仅仅是没有长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啊!

  笑儿不是妄自菲薄之人,更不是喜欢和她人比较之人,她身上天生带着一股子洒脱,从来不喜欢比较,可今日她却一反常态,竟也纠结于此,无法自拔。

  在卫长公主面前,她深深的感到了自卑。

  她怎么和卫长比啊!

  难道真的要把去病哥哥拱手让给她!

  不要!才不要!凭什么!

  去病哥哥是我的!

  上次因为灵歌的事,她已经放弃了霍去病一次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放手了,不管是谁,想把去病哥哥从她的手上抢走!想都别想!

  她又什么啊!不就是会弹琴吗?我也学!我一定比她弹的好!

  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霍去病抢回来!

  笑儿就要用些手段了!

  她从来就是个不服输的女子,既然自己不如卫长公主,那我就学,直到有一天可以超过她,霎时间笑儿眼睛里燃起了浓浓的学习的欲望。

  笑儿瞬间打起精神来,问一旁的如意道:“皇上派的教习先生什么时候到啊?”

  如意回道:“本来公主一进宫,教习先生就该来的,可是不巧公主得了风寒,耽误几日。现在公主痊愈了,应该就是这几日,教习先生就该来了。”如意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公主还闷闷不乐的,现在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

  笑儿点了点头,心中有几分期待,也有几分着急。

  说着二人已经来到长门宫的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古琴的声音,那声音婉转动听,悠长缠绵,如泣如诉,明明是欢快的曲子,却能从琴音中感受到来自琴师内心的凄凉孤寂,无深深的哀伤。

  听到这琴音,笑儿一瞬间心如刀绞,让她不自禁的想要落泪。

  这人论琴艺与卫长不分伯仲,但均情义,绝对更胜一筹。

  此时就听如意说道:“想必是教习先生到了。”

  笑儿提起衣裙,快步走向院内,她真的想看一看,能弹奏出如此精妙琴音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循着琴声,笑儿来到了巷子深处,装饰典雅的书房。

  她向如意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要见师长自然要放低姿态。身后带着侍从,是对师长的不尊敬。

  如意退下后,笑儿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等待着这一曲的结束。

  琴弦上,流淌着如水流动一般的旋律,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细腻婉转,直抵内心,但在这热望中,又似有一层无可名状的忧伤,挥之不去,踯躅彷徨。

  笑儿似能体会到琴师的悲伤一般,正好应了她此时的心情。

  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哀伤,只好借助于琴音罢了。可着琴音太多悲伤,笑儿不知不觉的流下了眼泪,连她也不知缘由,这泪为谁而流?

  屋里传出低沉的声音,“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吟唱的声音逐渐哽咽……琴音也戛然而止。

  许久屋里屋外均无动静,两人各有所思,各有所悲,两双泪眼,两种哀伤。

  “进来吧。”屋里的人早就注意到门外有人。

  笑儿缓缓走进,只看见屋中有一抚琴的老者,已然一头白发,目测已有五六十岁了,慈眉善目,却又有一种不易亲近的孤傲之气,让人奇怪的是,身着白色麻衣这衣服应该是守孝之人所着,他这样的年纪会为谁守孝呢?

  “青阳来的仓促,不知是否打扰到了师傅弹琴?”

  老者摇了摇头,目光却锁定在笑儿的脸上,许久他似明白了什么,才将目光移开。

  当然他也看见了笑儿眼角的泪痕和有些红肿的双目。

  “笑儿不知今日师傅前来,有失远迎,望师傅见谅。”

  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这话可说的太早了,我可没答应做你的师傅呢?”又顿了顿说道:“再说了,我向来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我既没有通知你,你又怎知我会前来?此事又怎能怪你?”

  笑儿不禁低下了头,看来这位师傅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啊,两句话就吧笑儿顶的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回话。

  老者上下打量着笑儿,其实他今日前来是因为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刘彻怎会让自己出山,去教一个义女。

  就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没有见过刘彻这般上心,所以他今日前来,就是想寻个缘由,但当他第一眼看见笑儿之时,一切都已经明了了。

  原来是为了她……

  笑儿想了想,说道:“还不知先生高姓大名?”既然不让叫师傅,那就叫先生吧。

  老者吐出四个字来:“司马相如。”

  这个名字,几乎是整个大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名字。是公认的当世第一大才子,多少人想要求他的一赋,不惜重金,却只字未得。他自视孤傲,不愿与人交谈,就算是说话,也是寥寥数语,简短几句,更别说让他轻易挥毫泼墨了。所以他的真迹,一字难求。

  但笑儿自小在匈奴长大,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位老者有如此之大的来头,只知道,他的琴弹的极好。

  笑儿点了点头,怯生生的问道:“不知怎样才能够让司马先生收下我做徒弟呢?”

  老者捋了捋胡子说道:“我收徒向来凭眼缘,看着顺眼才会收为徒弟,不顺眼他做什么都没用。”

  笑儿面露难色,这算是什么条件啊!这位先生好怪啊!

  笑儿不禁问道:“不知道怎样才能合先生的眼缘呢?”

  司马相如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没有人合过我的眼缘,所以我也从没有收过徒弟!”

  笑儿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是说自己没戏了吗?

  看来这次是凶多吉少了,但是就算是没有希望了,也还得试试啊,有一点希望,就不能放弃不是吗?

  于是乎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先生看我和您的眼缘吗?”笑儿都觉得说这话有点难为情。

  司马相如细细的打量着笑儿,心道:果然,还是陛下思虑周密,他知道我欠陈皇后一个人情,所以就将她的女儿交给了自己,料定自己一定会收她为徒的。

  司马相如无奈的摇了摇头,真让皇上给料准了,我这辈子没有欠过谁,唯独欠了陈皇后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现在,也就只能还给她的女儿了。

  这个女孩,像极了陈皇后,而且看上去也讨人喜欢,有这样一个徒弟,也还算不错。

  司马相如冲着笑儿点了点头说道:“你倒是挺和我的眼缘的。”

  笑儿听了这话,心中一惊,一时间愣住了,本来以为自己没有希望了,却没想到来了这样一个大反转,赶紧说道:“司马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双膝跪地,在地上磕了一下头,生怕司马相如会后悔一样。

  看着笑儿心急的样子,司马相如不禁失笑,说道:“既然我收你为徒了,以后可要好好学习,我可是个严厉的师傅。

  听见司马相如答应了,笑儿心中开心的不得了,连忙再拜道:“谢师傅,徒儿一定会刻苦学习,不让师傅失望的。”

  司马相如柔声说道:“即是师徒,也就不必那么生分,起来,到这边坐下。”

  笑儿赶忙坐在了琴台的侧面,毕恭毕敬的看着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问道:“刚才我弹的那首曲子,你可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笑儿摇了摇头。

  司马相如的表情顿了一下,眼神中难以掩饰的哀伤,吐出了三个字:“凤求凰。”

  笑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听这曲子的名字,和刚刚师傅吟唱的歌词,这首曲子明明是一首求爱之曲。

  可为何经师傅弹奏出来,却带着浓浓的哀伤呢?

  笑儿有几分不解,但看见司马相如神伤的样子,也不忍心再问。

  司马相如沉默了许久,说道:“孩子,想听一听关于这首曲子的故事吗?”

  笑儿眼神中放出光亮来,说道:“当然愿意。”

  司马相如布满皱纹的脸上,勾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缓缓道来,“从前有一个穷书生,父母双亡,家贫久不得志,只好寄居在朋友家里。一日与好友去他人家中做客,遇见了一个才女,那女子“眉色远望如山,脸际常若芙蓉,皮肤柔滑如脂”,更兼她善琴,文采亦非凡,二人一见钟情,穷书生在席间弹奏了这首《凤求凰》,打动了才女。”

  笑儿不禁赞叹的说道:“仅仅是因为一首曲子就许下终身,可见两人真的是知音啊。那后来呢?书生和才女在一起了吗?”

  司马相如叹了一口气说道:“二人虽然两情相悦,却不被家人所允许,于是,当晚那女子就跑到住在客房的穷书生那里倾吐衷肠,她不在乎穷书生一贫如洗,家徒四壁,执意与他相守相伴。第二天便和穷书生一起私奔回了成都。回到成都之后,为了生计,她放下千金小姐的身份,不惜抛头露面,淡妆素抹,荆钗布衣,当垆沽酒,而穷书生更是穿上犊盘鼻裤,与酒保佣人一起洗盘子,忙里忙外地跑堂。两人生活虽然清贫,但二人却乐在其中。整天饮酒作赋,鼓琴弹筝的悠闲生活。后来穷书生受到皇上的赏识,当了官,有了名气声望。但却始终没有再娶,与那女子相守一生,直到终老。”

  笑儿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心中感慨万分,说道:“在这世上竟然有这般的一个奇女子,她敢爱敢恨,竟为了一首曲子,爱上一个人,并且放弃一切与他私奔,她的勇气和对爱情的执着,着实让人敬佩。她也不慕荣利,不在乎穷书生的家境,与他相濡以沫,同甘共苦。放着安逸的生活不要,执意要过着这清贫的生活,守着自己心爱之人。这世上怎会有这般洒脱不染世俗的女子,真想见一见她。”

  司马相如听着青阳对那女子的赞美的话,流露出难以言表的神色,有欣慰自豪,也有伤感凄凉,他缓缓的说道:“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里,笑儿心抽疼了一下,久久不语。

  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师傅会那么悲伤,因为他就是故事里的那个穷书生,而他心爱的女子,那个愿意为了她抛弃一切,与他相知相伴,相约白头的人,已经天人两别,他怎能不悲伤呢?这世上最心酸的事莫过于,你存在于我的心里,却再也见不到你。

  空留师傅一人在这世上,午夜梦回之时,他该如何面对凄凉的月光和冰冷的床侧呢?

  不知为何,笑儿与司马相如一见如故一般,似上辈子他们就是师徒一般。

  看着鬓角斑白,满是皱纹的司马相如,笑儿心中抽疼了许久,此时她的眼前只有一个怀念亡妻,落寞失忆的老者。

  她终于明白,司马相如这一身素缟是为谁所着了,一个用一生去爱自己的女人,足可以让他放弃繁文缛礼,为了一个女子守孝,这一刻她深深地敬佩眼前之人,不单单是他的学识和琴艺,更重要的是他重情重义。

  司马相如收起伤感,侧身对笑儿说道:“孩子想学这曲《凤求凰》吗?”

  笑儿眼中闪过惊喜,说道:“师傅愿意教我,自然求之不得。”

  二人一教一学,悠扬的琴音从书房中传出,久久不息。

  门外,霍去病伫立着。

  离开卫长那里,他就一直放心不下笑儿,怕她真的生自己的气了,所以,想来长门宫解释,谁成想一进宫门就被这悠扬的琴声所吸引了。

  他是听过《凤求凰》的,但一直也是别人根据司马相如所弹之曲拼凑出来的,自然没有了本来的韵味,他从未听过司马相如演奏这首曲子,司马相如的这首曲子,只为卓文君一人弹奏。一生一凤只求一凰,他认准了卓文君,此生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敬佩二人坚贞的感情,也可惜卓文君的离世。

  能有司马相如来做笑儿的师傅,霍去病极为放心。无论才识人品,司马相如绝对是这朝中不二的人选。但霍去病也感到奇怪,相传司马相如为人孤傲冷淡,不愿与人结交,在朝中好友也极少,他这样性格洒脱之人,怎会答应皇上来做笑儿的师傅呢?

  又转念一想,就连自己这样冷淡之人,都会被笑儿吸引,有何况别人呢?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认真的听着从书房中传来的琴音,能听出来,这是出自笑儿之手,带着几分青涩,却极为悦耳。霍去病笑了笑,一首《凤求凰》,让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相伴一生不离不弃。

  笑儿,何时所弹的《凤求凰》能够为我而奏呢?

继续阅读:第一百四十九章 重归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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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花开时——霍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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