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小鹿之所念
某天早上从被窝里钻出来时，看见窗外白点纷纷，竟然已经到了一年要下雪的时候了。
福堂一早上念叨着后花园那棵古老参天的老梅花树开花的美丽姿态。说什么要采多些做滑嫩的糕点，还要配着茶喝，对身子好。
“白悠您可要多来，我赶明儿给您做梅花粥，咱们后花园那个老梅花树，那梅花香那叫一绝，做出来的糕点膳食味道自然不用说的。”福堂提着小茶壶，往白悠桌边上那小茶杯里，倒上色泽清淡微红而香味浓郁的玫瑰梅花茶。
“那就，有劳小仙啦。”白悠啪地将扇子合上，毕恭毕敬给福堂低头抱手。
“小福堂，我要吃小煎鱼……啊哈……”我刚从房间里出来，伸个大懒腰。
“瞧你小古，一大早吃这么油腻。嘿嘿，白悠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福堂谄谄笑说。
白悠洗脱了嫌疑之后，便日日往留仙居跑。他还在留仙居所在的山头下，临时建了一幢精致漂亮的小金楼，说方便他在逍遥山住宿休息。
该死的白悠，每次我看着奔哥的眼色，想赶他走的时候，他总能变戏似的，将一堆好东西摆在大厅里头。他送就送吧，我可是称霸逍遥山的女神仙，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轻易上当去了。
可最该死的是，他送的东西不仅极好，还极符合各位仙友的口味！
当小烟儿拿着白悠送给他的，且是当今最流行的，又是限量版的，还是鼎鼎大名玉芳斋出品的，又极其昂贵的，还是桃红系列的胭脂水粉套装时，那淡漠的眼神竟流露出一丝百年难得的欣喜。对白悠擅自出入留仙居也不闻不问了，虽然一直都是不闻不问。
东君手里忽而被塞进一条水蓝色的小亵裤时，白悠悄悄在他耳边说，这是他费了好大一会儿工夫才找到的，是小殿下烟华幼儿时，在天宫时候穿过的。东君红着脸，偷偷将其塞进自己宽长的衣兜里头，转身立马跟白悠称兄道弟。
福堂也收到他最喜欢的布偶——妖妖小仙。当福堂拿着足足比他还要大两圈的，软绵绵的，十分可爱的，还有妖妖小仙亲笔签名的布偶时，对白悠的到来既是热烈欢迎，又是斟茶递水，又是嘘寒问暖。
南山拆开礼物包的时候，里面躺着却是一套性感毛茸茸的小兔子装。所有人都大跌了眼镜，看南山的眼神都变了。南山却若无旁人，十分高兴，珍珍惜惜藏在自己的衣橱里头。还整日盯着我看，还用手比划比划着什么。
我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怎么会受白悠的诱惑呢，我是个历经风霜的少女，是不可能被他收买的！
但在某天大雪交加的下午，我那坚决的意志在收到《十方仙境男神大集》的时候，瞬间崩塌。看着各路男神仙们的风骚姿态……不对不对，是精美而栩栩如生的画作的时候，我立马对白悠改观了，认为他是十足的大好人。
但留仙居里头居然还真有铮铮铁骨，永不缴械的生物，这让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奔哥算一个。
奔哥脑子简单，只管吃饱和跟小鹿精甜甜蜜蜜，所以白悠对奔哥无从下手。整个留仙居也唯有奔哥对白悠反感，每次白悠一来，奔哥闹不过迷失心智的咱们，就硬拉着小鹿精跑到大山里约会。
另外，小鹿精也算一个。
小鹿精本身就天真单纯，没有心机，心里爱惨了奔哥，一心就等着奔哥成年后就跟它成亲，好好待在留仙居过日子。
哦，忘了说，小鹿精比奔哥大了两百年，奔哥才一千九百多岁，妖兽等两千岁成年后，才能化身人形。
虽然白悠带许多好东西给小鹿精，但心地善良的小鹿精，从来就将白悠送给她的东西收在留仙居的账房里头，或者见到合适的，就拿一两送件给她好朋友菊菊小兔精。
有时候我也在想，奔哥除了有孤鸿兽这个上古神兽的身份，就是只憨头憨脑，脾气不好，爱撒娇又爱闹腾，而且吃得还多，胆子又小，长得有点小可爱，但还是凶巴巴的小怪兽时，就非常不解，为什么小鹿精就这么喜欢奔哥呢？
有天傍晚，我难得没留仲良的堂，跟南山回到家，看见奔哥在大厅里头呼呼大睡的时候，乘机跑到厨房，逮着小鹿精问个清楚。
“小鹿儿，你怎么就看上奔哥那头小怪兽啊？”我捏起一块酱猪手。
小鹿精红着可爱的小脸蛋，手里翻着熬得正浓正香的牛骨汤。
“没有看不看得上的，就是喜欢了。”小鹿精羞涩不已，将火灶上的汤瓦罐抬到身后放成菜的石桌板上。
“哎？喜欢好歹需要个理由啊。”我将奔哥的缺点数落了一遍，还不忘说说白悠的好。这是白悠前天托我的，我见他送了我这么多本《男神翘楚》的画集，心里过意不去，便答应了。我就是印证那句俗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小鹿精不认同地摇摇头，正正经经看着嚼猪手的我。
“莫名仙，白悠神他英俊也强大，而且还是守护西南仙境人人爱戴的战神，对我也很好，送我好多我从没有见过的好东西，但是，这都比不上小奔为了让我开心，特地去北峰给我采的几根小灵芝。”
我才抬头呆呆地看着小鹿精，都忘了嚼猪手了。原来小鹿精是看得到白悠的好的啊。
“小奔的缺点是很多，除了莫名仙您说的那些缺点，他还小气而且小心眼，但是它却是这世界上最贴心的小怪兽了，它会不计身份，背着我跑遍逍遥山，到处去玩。它是胆小，但是见我被其他妖怪欺负，就一定会挺身而出，小奔是个会为了爱的人而改变自己缺点的小怪兽。”
我有些惭愧了，心里虚得很。
“小奔它还很善良，跟其他的神兽不一样，它总会去帮助山里的小妖们，还会经常将人类丢在逍遥山下的小婴儿，给送去善良而缺子的村户。它总是偷偷帮逍遥山西面山脚下总干旱的村庄挖水井，还帮忙赶野兽。”
我沉默了，心里想着原来整天无所事事的奔哥竟然做了这么多好事。
“白悠神很优秀，但他高深，是待在云端的神明，没有人能猜透他的心，而我只是头小鹿精，只喜欢跟着憨头憨脑的小奔过日子。”
“嗷嗷……”
奔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杵在厨房门口，又开始感动得啪啪地掉金珠子了。
“小奔！”
小鹿精化作小鹿身，急忙跑过去添奔哥的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眼睛。
奔哥身后，还站着一块木头似的南山。
因为傍晚听了小鹿精的话，到了晚上我又失眠了，睡不着觉的我裹着大棉袄爬上后花园的那颗巨梅树，去慢慢琢磨这失眠的原因。
满树的梅花开得正香艳，红彤彤的，像一颗颗小心脏。风稍稍一吹过，一场漫天鲜红的花瓣雨便簌簌落下，花瓣上融着雪水，湿漉漉打在我的脸上，冰冰的一下一下。
看着月光明媚，映着白茫茫的后花园，除了花瓣飘落的簌簌声，便是其他的一丝声音都没有。忽而听见脚踩雪地发出的擦擦声，在幽静的花园里很是清晰。
“心？”
“南山啊？你也睡不着吗？”我抓着胸前的棉袄，往树下看。
“嗯。”
“哎呀，今天月色这么好，后花园景象这么漂亮，南山给咱们拿些酒跟花生米，咱们好好痛饮一番！”我咂咂嘴巴，又重新靠在宽阔的树干上，望着月光，嘴里就说说，没指望那死板的南山会给我带酒来。
我听着擦擦声远去，过一会，那擦擦声又渐渐响起。
低头一看，南山果真拿着一托盘，上面摆着两壶小酒和一碟子花生米。心中很是欢喜，但也觉得诧异。
南山轻盈地飞身上来，他在仲良的指导下，修为渐渐恢复，过程虽然慢了些，但相比之前，是在好太多了。而我也终于将《神氏大全》背下，现在开始看仙史啦。
我坐的位置很宽阔，稍微侧一下身子就能让出好些位置出来。
南山将托盘安置好，也学着我靠坐在树干上，不过他更喜欢将腿盘起的坐法，他换了几下姿势，终于舒舒服服坐好。
我心里叹道，真是个正经的人，做什么都正正经经的，连坐姿都要比人正经。
嚼着香脆脆，咸丝丝的花生米，再来一口清爽爽，甜滋滋的糯米酒，真是人生一大乐事，惬意至极。
一酒下肚舒服得我直晃着小腿，眯着眼睛，哼着不着调调的小曲。
南山也难得惬意地享受这样悠闲静好的时光，一直微微笑着，温润迷人至极。时而转头望我一眼，又温柔摸摸我的头。
我看着南山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我想好好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整个宇宙，为什么总是闪啊闪？
我离那双眼睛越来越近，南山的脸却越迷离，南山迷人的笑像梦境一样，总引人入胜，直到我挨在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里，沉沉睡过去了。
早上我在仲良的小山洞里直打哈欠，了无心思在翻着面前的竹简，一个字都入不了眼。
南山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老实，早早将书看完后，摸摸我的头，就到山洞里面的一处空地打坐修炼，参悟仙术。
今天早上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而且还被人很仔细地掖好被子，我想起昨晚明明睡不着觉，跑到梅花树上去了，那时我还跟南山喝酒来着，那糯米酒度数不高，没理由就醉得不省人事的啊？后来发生什么事我全都不记得了。
难道真喝断片儿了？
想着问南山一下，但回头见他认真修炼，不好意思打扰。
啪的一声，我天灵盖有些疼。
“又走神了？你就不能走心些么嗯？”仲良也对我这幅懒散模样很是咬牙切齿。
“大良，我昨天喝酒啦！现在头晕乎乎的，你看我头疼还跑来上课，已经很走心了。”我摸摸被仲良用大蒲扇盖的地方。
“哼，该！谁叫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去喝酒啦？”
“我不是睡不着嘛，南山还跟我一起喝的呢。”
“你又想将事儿推给南山是不？又想拿南山当盾使是不？”仲良太清楚我的品行，真让我太郁闷了。
“昨晚的酒还是南山拿过来的呢，他给我喝的，你怎么就骂我，哼！”我实在太不服气了，仲良就宠南山，就宠他，就宠他！
“人家南山喝了酒照样专心修炼，根正苗红，我告诉你哦，你别把南山给带坏咯！”
我跟仲良正在打口水仗的时候，一声极不和谐，又悲催的嗷叫声传到洞里。
咱们认出是奔哥的叫声。
过一会儿，奔哥哒哒跑进洞来，气喘吁吁的模样，很是惊慌失措，它使劲嗷嗷叫着，喊了一会儿，知道我们听不懂，急得掉小金珠子儿。
南山也停下修炼，也走了过来，十分担忧地看着奔哥。
仲良拍拍奔哥的背，哄道：“别急别急，缓一缓。”
“怎么了小奔儿？你别哭别哭啊，有啥事我给你顶着，别着急别着急。”
我拍着奔哥的毛茸茸的脑袋，见它平复一点儿了，我解开手腕上的小红绳，将一头绑在奔哥一只粗爪子上，仲良念着咒语。
我翩然进入奔哥的记忆里头。
早上我跟南山出门后，奔哥和小鹿精跟烟华两主仆正在吃早饭，东君便来到了留仙居，说来的时候见到在逍遥山北面那边的一个山头，漫山开满了的雪绒花，非常漂亮，便邀烟华两主仆前去欣赏。
烟华他们三人出门后，一只满脸担忧小雀妖怪找上奔哥，说他的鸟宝宝阿里不见了，知道奔哥的鼻子灵，想让它帮忙找一找。奔哥有些放心不下小鹿精，想带着她一起去寻阿里，但小鹿精正好要看着汤火，走不开。
但鸟宝宝阿里的情况十分危急，奔哥无奈下嘱咐两声小鹿精就出门了。
奔哥跑到深山后，到处嗅着，费了半天功夫，终于在一条小溪边找到阿里。将阿里抱给小雀妖怪后，奔哥急忙奔回留仙居，却发现小鹿精不见了，闻见厨房传来一股焦味，奔哥连忙跑到厨房将灶里煲着汤的柴火卸了，跑到前厅，里面竟然堆满了一堆礼物布匹，而旁边的起居室里面却杂乱无章，混乱不已。奔哥连吼几声，没见小鹿精出现。
奔哥跑到小鹿精的小山洞，也找不到它的身影。到处嗅来嗅去，问遍附近山头的妖魔鬼怪，愣是没找到小鹿精一点的蛛丝马迹。
着急的它只能跑来仲良小山洞来寻我。
“所以说，小鹿儿，她失踪了？”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