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门,我既没钱也没拿手机,把身上摸了个遍也找不出什么值当的物件来,不过,老天对我还是有所怜悯的,至少我在内兜摸出了一个五毛硬币。
我看着那颗硬币,心头更是慌乱。
“小姐,在哪儿停?”听到前排司机询问,我吓了一跳,情急之中我下意识丢出一个小区名:“盛景天下。”
说完我立刻就后悔了。
这是何明家的地址,我现在怎么能去那里?
我刚想出声改口,却从后视镜看到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追了上来,至此,我就知道自己又惹祸了。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萧毅然看到我所前往的方向是朝着何明家时,他肯定是怒得不得了。
一路上,那辆昂贵的商务轿车紧追不舍,转过几个路口司机也发现了不对,“小姐,后面那辆车上是你朋友吗?”
我没好意思回答,叹了口气无奈道:“停车吧。”
司机大叔还挺敬业:“可还没到呢。”
“要是真送到了就麻烦了。”我呢喃了一句,抬头说道:“没关系,就在路边停下吧。”
迈巴赫见出租车往路边拐去,也跟着一块儿靠了过去。
司机打表转头道:“总共二十三块,谢谢乘坐。”
我攥紧了五毛硬币,去开车门:“麻烦你等一下。”
没等我动手,萧毅然便已然出现在了车门之前,他面无表情地敲车窗:“出来。”我扭捏两下,最终还是向胆怯妥协,乖乖站了出去。
萧毅然拽着我就往后面走,司机一下大叫:“诶,你还没给钱呢。”
闻言,我头压得更低,萧毅然眼中却闪过一丝恼怒,他冷笑道:“去把车钱付了。”
“我,我没钱。”
“没钱你跑什么?”
“没钱你坐什么车啊?”
前一句是萧毅然说的,后一句是司机说的,此刻在一个熟悉男人的面前,被另一个陌生人注视,我真是无地自容。
可萧毅然也不见主动开口给我解围,他薄唇微抿,一脸事不关己的挑逗模样,让我越看越是生气。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这一次他要我向他臣服,为了区区二十三块人民币,我就必须得撤掉所有的倔强与固执,倾倒在他的脚下。
这件事,没有除非,也没有意外。
司机有些不耐烦了:“快点,那个谁,你看着挺有钱,帮她付了吧!”
萧毅然不紧不慢地对司机笑:“等一等,她会多给你一些小费。”
闻言,司机立刻闭嘴将头缩回了车厢,耐心等待起来。
我无计可施只好再施故技,厚着脸皮去拿他内兜的钱包,可这次钱包却没在内兜,我又把目光瞄准了他的裤兜,几乎是将他身上摸了个遍,我才在左边裤兜找到了梦寐以求的财物。
我当着萧毅然的面,将昨晚到手的那叠钞票原封不动地拿给了司机。
司机大吃一惊:“没必要给这么多啊。”
我看了默不作声的萧毅然一眼:“没关系,他说的,都是小费。”
反正不是我的钱,我不会心痛!
司机大叔乐呵呵地笑开,一掌方向盘:“你老公真有钱。”
我皮笑肉不笑地跟着附和:“是啊,有个有钱的老公真好。”说完,便见司机开着车飞快离开了案发现场,生恐下一刻这个有钱的老公会突然变卦。
萧毅然板着脸走近。
我把钱包塞给他,还特意提醒他一句:“我不是借,我就是用出去而已。”他却抓住我,笑得有些渗人:“你告诉我,刚才你是想去哪儿?”
我刻意回避掉这个问题:“中央公园,怎么了?”
“中央公园刚才已经走过了。”萧毅然拆穿我的谎言,然后闷声拉着我回到车上,用安全带把我固定在座位上:“你是不是打算去找何明?”
“我没有。”
“还狡辩。”
我着急起来:“我喊错了地名而已。”
“哦,你别告诉我,你是出于慌张才喊错了地名,然后又来不及改口了,才让司机把你给送到这里的?”萧毅然一气呵成地将事情真相道出,完美地论证简直就像是他才是当事人那般。
原来商人的思维都缜密得这么可怕吗?
“你那套陈词滥调我已经听过无数遍了,”萧毅然收敛怒容,眉头一沉:“现在就回家,除非你安分下来,否则我不会再带你出来了。”
“青青,你什么时候才能乖一点?”
面对他的愤怒,我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他重重关上车门,坐上驾驶位发动了汽车。
“婚纱呢?”
“不看了,免得你又找机会逃掉。”萧毅然懊恼无比地道:“这件事,到时候再说。”
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看着那熙熙攘攘的车流,这条曾来回了无数次的街道,角落流露的熟悉拉扯出我的疲倦。
为此,我做出了最后一次尝试。
“我不想回去。”
“由不得你。”
红灯终有变成绿灯的那一刻,再直的方向也会有转弯的时候,于是,萧毅然就带着沉默不语的我,载着满车沉闷向天水阑珊而去。
这是我与他道别的四十五天后,离他最近的一次。
……
回去我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
秦阿姨开门笑盈盈地把我俩迎了进去,我站在玄关正换鞋子,一抬头却是愣住:“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不仅如此,萧毅然的父母也都在。
也不知他们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私下都谈了些什么,此刻转头看向我的眼神,皆是带着一种不明所以的欣喜。
“青青,你愣着干嘛啊?过来。”
母亲起身笑着对我招手,萧毅然对此也似早有所料,拍拍我的肩膀,随后快步走到沙发坐下,乖巧的样子完完全全就像是在等待着在场长辈们宣判某件重大的决定。
尽管心头泛起一股涩意,但我还是忍住没去多问,我没有和任何人坐在一块儿,而是默默坐到了那张最远的单人沙发上。
萧毅然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饶有兴致地问:“阿姨,你的病好点了吗?”
我妈笑得无比灿烂:“好多了,再多休养一段日子就能痊愈了。”
“那就好,”她温和道:“这次多亏了有毅然在,不然,我们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春梅,你这身体真该好好养一养了。”萧阿姨叹息道:“你都操劳大半辈子了,现在青青也到这个年龄了,你放心,只要青青嫁过来,我们肯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是欣慰一笑,他们一派其乐融融,唯独我像是失去感官的木偶,僵在原地,就连呼吸都是格格不入。
萧鸿远扭头对萧毅然说:“你手里那些案子什么时候能交接完成。”
“快了,我已经让律师和公关去处理了,现在除了戴中,华众的转股还在商谈外,其余股商已经安排妥当了。”
“欧洲几个分部我也联系好了,现在就等着那边回消息。”
了解详情之后的萧鸿远淡淡点头,“看这样子应该能赶上了,”
“青青,八月份你就和毅然一起出国吧,让他带你出去走走,其余的,你就别去瞎操心了。”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情绪被无法道出的言语堵在了嘴边,面对所有人的期待,我已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半晌才轻轻道出:“谢谢。”
屋子有片刻的安静。
我问:“婚礼大概什么时候举行?”
“今年年底吧。”
看来他们早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半点反驳的权力,我被迫妥协,被迫答应,被迫让自己余下的人生让他们自定义。
为了缓解压抑,萧毅然笑道:“我今天陪她去选了钻戒。”
这算是一种承诺,而听到这话,先前悬在所有人心头的那股疑虑得到了释放,我甚至听到萧毅然的母亲暗中松了口气。
似是见我闷闷不乐,她当即起身走到身边,拉起我的手温和道:“青青,你是个好孩子,阿姨做梦都想让你成为我萧家的媳妇儿呢,以后毅然要是欺负你,你直接告诉我,我来教训他,好不好?”
萧鸿远很是配合地冷哼一声,“他敢!”
无故成为众矢之的的萧毅然却是冲我笑了笑,我忽然猛地抬头问:“何明……也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这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提到何明,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萧毅然先前一点笑意,也被随即而来的阴晦逐渐占据。
“那你是想他来,还是不想他来呢?”看着他略带讥诮的眼神,我心头一凛,再也不敢提及关于何明的任何事情。
那些夜的绝望与沮丧,全都随着日日翻过的岁月而淡去。
蚀骨穿心的疼痛曾让我求生不得,而如今,我什么都不愿承受了,顺其自然大概就是最好的决定了。
我还想着他……
这句话,也成了唯一不愿放下的奢望。
关于谈婚论嫁这件事,我已不想再听任何细节,反正我的结局已经注定,再华丽的婚礼又怎么样?不过是让我的失败更加显眼罢了。
我站起身,转头望向窗外,幽深侧影被一抹午后阳光拉扯到地板上。
几度落寞,几度离愁。
我好想他,也还只是想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