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没什么胃口,但在上飞机之前,萧毅然还是强拉着我到一家餐厅去吃了午餐,事后,剩下的一个小时,我与他在机场内仅有的几个商铺漫无目的乱逛。
他悠闲自得的走在前面,而我则闷闷不乐地紧随其后。
从头一路走过来,我发现机场附近的商铺卖得最多的东西就是一种名为:“莲花包”的特产,这东西长得有点奇特,圆滚滚一个球状,乍看上去颇有点像肉包子,但上面所绣的花纹图案却又异常精细动人,倘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一个莲花包的花纹却不尽相同。
有飞禽走兽,也有荷花莲藕,甚至连一些名山大川都能镌绣上去。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我越发好奇这巴掌大小的布包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本想买一个带回去好好研究一番,抬眼一扫标价。
结果让我目瞪口呆,这里最小的一个就要150元,最大的一个更是要上千元。我摸了一下自己的钱包,仔细合计之后,想想还是算了,这样昂贵的价格,却只是买一个布包回去,着实不太划算。
我讪讪收回目光,却见萧毅然不知何时撺掇到了身边,他看了看那挂得满目琳琅的莲花包,问:“你想要这个?”
“我只是好奇……”
“老板,给我拿一个最大的。”
我话还没说完整,他就毫不犹豫地掏钱直接把墙上那个最大,颜色最鲜艳的特产给买下来了。
当老板笑嘻嘻地把商品塞到我怀里后,便操着一口浓重的当地口音报出价格:“一千三百五十五块,折后价,划算噻!”
我听了之后,抱着那个足有篮球大小,犹如棉花糖一般轻柔的莲花包,整个人还有点发懵。
一千三百五十五,萧毅然连眼皮子都不动一下,直接摸出一大把钞票递给老板。
这财大气粗的举动,着实让许多过往路人纷纷侧目。
我有些汗颜,本想阻止他这般举动,但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我本以为像萧毅然这种富家大少买东西从来都不用找零的。
哪料,他刚付完钱下一秒就变了脸,他拿起钞票一数,极其认真地说:“老板,你少算了我五元钱!”
当老板一边道着歉一边抽出那张五元人民币的时候,那种鄙薄的眼神恨不能把萧毅然给当场烧穿。
而萧毅然却自得的收好钱包,那心安理得的样子,似乎从头到尾都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见此,忽然有好多话我都不想说了。
萧毅然转头问我,喜欢吗?
我把怀里的莲花包揉成了一个难看的粽子,我皮笑肉不笑地抬头看他:“萧毅然,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他一度以为我是在夸他,见他那春风意满的样子,我差点没忍住把这个“包子”塞他嘴里去。
不过,当我闻到莲花包内那独特的荷花清香之后,我却又有些舍不得。
事后我揪着机会询问他:“萧毅然,你这人好奇怪啊!”
他回头不解地看了我一眼,我说:“一千多块你都不在乎,干嘛去和人家争五块钱,这要是让熟知你的人知道了,岂不得笑话你?”
萧毅然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给不了你全世界,但我的世界可以全部给你……至于别人,一分都别想从我这里拿走。”
他目光霎时变得坚定柔情:“因为,这些都是属于你的!”
我深深叹了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这样……让我怎么说才好啊!
后来,在路过一家饰品店的时候,萧毅然却在门前驻足了许久,我以为他又要故技重施,刚想拒绝就见他从货柜上取下一条毛绒绒的淡粉色围巾,轻轻地套在我脖子上,然后又细心的替我系上。
他摸了摸我略微泛冰的手,冷硬地说:“你回去要是敢再生病,可别怪我到时候不讲理了。”
我摸了摸厚厚的围巾,确实有一股暖意自胸口涌上,我要是记得不错,之前何明似乎也和他说了差不多的话。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他们俩对待同一件事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我垂下眼帘,对眼下这种状况却有些难以适应,虽然我一直都很讨厌他,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里根深蒂固,从未改变过,但此时此刻,出于良心,我还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虽然声音低到我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也不知萧毅然是否听清楚了,他忽而拉过我的手,半躬起身子与我平视,那眼神清冽如弘,似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
我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蹙起眉头,不满地质问:“你干嘛啊?”
“青青,你真的很可爱。”
我脸上微微一红。
他却笑道:“我是说,你蠢得可爱!”
闻言,我气得一下挣脱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开,我就不该对这个家伙心存感激。
果然,混蛋永远都是混蛋……
十二点四十左右,萧毅然送我到了航站二楼的入机口,他站在离我十米远的地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那一刻,他的视线淡漠了所有事物,唯独我的身影在他眼里变得越发清晰可见。
我随着队伍一步步离去,我见萧毅然朝我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凌空抓住什么东西一样,然后他挥了两下,最终无力地垂落下去。
再见!
我大概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不安地抱紧怀里的莲花包,那股清香萦绕周围,沁人心脾,即便如此,我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然而,当我走近那面巨大的玻璃墙时,我无意朝航站楼下方望了一眼,一瞬间,久压在心底的酸楚忽而疯狂回涌,我捂着嘴不可置信的靠近围栏。
我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机场大门,人潮汹涌,何明的背影孤单而明了,他束手站在我之前离去的位置,像是浮萍一般,在清秋寒风中,徘徊摇摆,举步维艰。
他每挪动的一小步便像是踩在我的心脏之上,让我呼吸都觉阵阵刺痛。
三个小时,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望着门口站牌,守候了三个小时,只因为我还没走,只为把我送走!
我在楼上远远地看着他,张开嘴想要喊住他……虽然情知他看不见,也听不到,但那股抑制不住的思念却如潮水临渊,难以抵挡。
这时,有架同班次的飞机自跑道起飞,何明抬起头,视线随着高升的飞机紧追不舍,直到思绪和它一起消失在云层之上,飘到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后,踌躇了一分钟,他迈开步子,那单薄坚挺的背影最终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我扶着栏杆,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痛切开了我的肌肤,深入骨髓,让我沉溺于此,久久难以释怀。
突然,手机传来震动,我拿出来一看,没有多余的语言,只有一条简单到只有两个字的短信。
“再见!”
我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收起手机。
阴天仅有的一缕阳光穿透近前的玻璃墙,刺得我眼睛生疼,我蹲在地上,用手背挡住眼帘,却疼得再也站不起来。
我从没想过,秋天第一缕太阳,竟是这么寒冷。
附近几位工作人员见此,连忙靠近我不断询问;“小姐,你怎么了?”
“请问需要什么帮助?需要联系附近的救助站吗?”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角,站起身来摇摇头,随即快步往回走去,可走到尽头却让一位接待乘客的空姐给拦了下来,“不好意思,正在进行登机验票,验过票的旅客不能擅自离开,请谅解。”
我抓着那一条长长的警戒线,极力向远处眺望,可惜那一道延伸出去的路,却连萧毅然的身影也没了。
我抚摸着那条毛绒绒的围巾,怀里抱着清香的莲花包。
虽然围巾很温暖,莲花包也很柔软。
但是。
这个秋天,真的不想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