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记耳光很重,几乎沉到云筝不能抬头的力度,下一刻,她被一股陌生的力量推到酒肆的门上,高处盛放的酒壶突然倒下,拥有香醇气味的透明液体尽数倾到在云筝头上,她堪堪抬起头,透过层层光晕去看那名少女。
夕栎仍旧十分美丽,就连她眼底的轻蔑与嫉恨也明媚起来,她昂起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云筝。
“你又是哪里来的野东西,也配直呼我的名字?”
云筝扯扯嘴角,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被夕栎扇的那半边脸已经肿起来,稍微动一下面部肌肉,便疼的厉害,她只能伸手阻挡流的正欢的酒,其中,一些液体进了云筝的眼睛,疼的她睁不开眼。
“那人被夕栎姑娘打了…”
“真惨。”
“听说,但凡惹夕栎姑娘不开心的人,绝不会留在不夜城超过一天。”
旁人议论纷纷,却无人上前帮助云筝,此时,不夜城的一片风光,在云筝心里冷到极点,那红彤彤的暖光,也不再好看了。
见云筝如此狼狈,夕栎盈盈一笑,面带讽刺道。
“区区一个凡人,也敢如此放浪形骸,你可知,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么?”
云筝不能辩驳,却还是不甘的摇摇头。
“哼,又是一个犟骨头。”夕栎皱皱好看的眉,又冲云筝道,“朱雀大人怎会看上你这种女人?”
云筝没有开口,突然,有脚步声轻轻响起,在云筝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一双只露了鞋面的绣鞋,这双绣鞋满是金线银线,顶端还有一颗缀了流苏的硕大明珠,看起来十分沉重,也十分奢侈。
原是夕栎走到了她的面前。
接着,夕栎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一分不差的落在云筝耳里。
“与一般女子相比,你长相算是中上,但在不夜城,可真正是丑了,不夜城最不缺貌美年轻的女人,尤其像你这般外表清纯、实际城府极深的人,想要搭上朱雀,你还早了几百年。”
云筝呆呆的听着,夕栎伸手摆正倒在柜上的酒壶,又拿出帕子细细擦着被酒染湿的手指,眉眼尽是倨傲。
“纵使你相貌丑陋,若心机过深,在别人面前装装可怜,叫朱雀想要保护你,也不是没有可能,朱雀一直是个心软的人。”提及朱雀,夕栎的眼柔了半分,“像你这样出身低微、又不自量力的女人,我可见得多了,论样貌,你我乃有天壤之分,云泥之别,论身段,你也不过普通而已,再论技俩…”
夕栎俯下身,用手帕包着的手指勾起云筝的下巴。
“你比得过我么?”
夕栎好看而充满狠戾的眼直直望进云筝心底,相较云筝此时的狼狈,夕栎是如此美丽,云筝心底不禁生出一股近似绝望的挫败。
夕栎这个名字,她连听都没听过,小说里明明没有提到的人,为何会被她撞上?这女人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了她一巴掌…
从小到大,云筝都未受过如此羞辱。
想起逝去的双亲,云筝突然有些伤感,同时,心里对夕栎的恐惧似乎小了一些。
云筝垂着眼,透过模糊的视线望着地面,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孩了,在步入社会这几年,云筝的锐气几近被消磨殆尽,如今,她遭遇穿越,来到小说里的世界,不仅见到了魔头沈枝楠,更是在她手里活下来。
而现在,她因出言不逊,被这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扇了一巴掌,只因她接受了另一人的礼物。
此时,云筝心里尚存对夕栎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云筝对于遭遇这种羞辱的不甘。
“朱雀送你东西,我一点都不计较。”夕栎双眼幽深,看似镇定,捏着云筝下巴的手却骤然收紧,“毕竟你身份低微,没有自保能力,朱雀可怜你是个凡人,送东西给你也不稀奇,即便是在壹回,你也不能靠自己的能力走在街上啊。”
云筝默不作声,夕栎微微一笑,用甜到发腻的声线说道。
“这帕子我不用了,就留给你吧。”
说罢,夕栎突然离身,她用过的帕子轻轻落在云筝头上,似乎在昭显她对云筝的轻视。
“夕栎姑娘,让你面对那村姑,真是委屈了你。”
“她方才便是这幅嚣张模样,出言放肆,都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夕栎姑娘教训的极好,该叫她识清自己的身份!”
“朱雀大人是她能妄想的吗?不过是暗地里耍阴招、尽做些搬不上台面的事情。”
“夕栎姑娘,快来用我这帕子擦擦,莫要脏了你的手。”
夕栎被那四人捧在中间,笑的像个小仙女,云筝见此,不禁扯嘴一笑。
这只是轻轻的哼声,很快便被一旁的喧哗盖住,夕栎却立即侧过头,狠狠的瞪着云筝。
“你笑什么?”
旁人见此反应,均不约而同的闭上嘴。
云筝摇摇头,伸手取下头上的帕子。
“……”夕栎眯起眼,眼中闪过万千思绪,却没说出口。
“不过败家犬而已,这时还要博夕栎姑娘的注意,真是不要脸。”
“是啊,夕栎姑娘,我们不要理她了。”
夕栎点点头,真正被与那四人离开,这时,云筝却开口了。
“我笑姑娘心系朱雀,却不敢说出口。”
夕栎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叫旁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涂抹紫色口红的女人嗤笑一声,便要对夕栎说几句云筝的坏话。
“夕栎姑娘,这村姑…”
而当她明确看清夕栎脸上的神情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云筝虚弱的咳嗽几声,仍坚持道。
“你心里分明挂念朱雀,面上却要表现的镇定。”
“是么。”夕栎侧过脸,双眼却显现出火一般的颜色,十分骇人。
云筝用手撑着墙慢慢站起来,她捂着肿着的半边脸,朝夕栎轻声道。
“既然不在乎朱雀,为何要对我说这么多的话?”
“那是我闲得慌。”夕栎低声说。
“看不起我,却拿我与你做对比,夕栎姑娘当真是闲得慌。”云筝捂着脸,突然笑起来,“你愈是镇定,心里便愈是慌乱。”
“胡言乱语。”夕栎莞尔一笑,眼底赤红却还在,“你是被我打的脑子不清醒了么?”
“我清醒的很,一直不清醒的人,是你。”云筝淡淡说道。
“村姑!修得在夕栎姑娘面前大放阙词!”插绿毛的女人大声斥责道。
“是真是假,我信姑娘自己明白。”云筝扯出无比难看的笑,“你知道,朱雀根本不喜欢你。”
这一句话犹如击破平静湖面的石子,所有人齐齐倒抽一口气,那插绿毛的人也不敢再开口了。
果然,夕栎敛了笑容。
“你说什么?”
云筝看着夕栎,又重复一遍。
“你知道,朱雀根本不喜欢你。”
一道灵压骤降,云筝差点没站稳,跪到地上去,夕栎双瞳发红,眼已变成鸟雀的样子,细看,她双手也被盖上厚厚的皮,手指成为鸟兽趾爪状。
“我警告你,不要再多说一句话。”
此时,夕栎声音已是野兽发出的声音,她面目狰狞,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围观的人自觉向后退去,为这几人腾出空地,街道两旁的酒肆铺子齐刷刷的关上门,只留招牌钱前的红灯笼一直亮着。
云筝却伸出手,露出夕栎不要的帕子。
“你方才说,不要这块帕子了。”
夕栎睁着通红的眼,并没有接话。
云筝微微一笑,突然将胸前朱雀给她的羽毛摘下。
“这是朱雀送给我的东西,她也确实说过,此物能够防身,叫我好生带着,我心里十分感激,却无你所言那般心机,只觉得朱雀是个热心肠的人。”
夕栎似乎猜到云筝要做什么,胸膛的起伏微微急促了些。
“若朱雀与你一样,是那是非不辨的善妒之人,这防身之物,我宁可不要。”
在夕栎可怕的神情下,云筝松开手指,羽毛即将脱手之际,她又道。
“姑娘方才赠我自己不要的帕子,我的家乡有句古话,叫做礼尚往来。”云筝笑笑,嘲讽道,“我便将我丢弃的羽毛,转赠与你,这可是从朱雀身上下来的,想必你收到了,定会十分开心。”
红色的羽毛很快随风飘到夕栎面前,下一刻便化为齑粉。
“你竟羞辱我?!!”
夕栎声线陡转,突然,不夜城狂风大作,夕栎周身的石砖似是被什么东西踏过,变得破碎不堪,有人开始尖叫,纷纷往更远的地方逃去,喧闹声越来越大,云筝犹自看着夕栎,只见不及眨眼的时间,夕栎忽然来到她面前,伸手卡住她脖子,用一张鸟雀般的脸对着她。
“惹怒我的人从没有好下场!今日、我便叫你有来无回!”
接着,夕栎挥出闪着冷光的利爪,便要削去云筝的脑袋。
突然,一只白皙的小手拦住夕栎动作,她暴怒的向手的主人看去,却见到一张稚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