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如释重负,舒了口气,起身朝外走去。刚迈两步,便听他又叫自己,顿时欲哭无泪,慢吞吞转过身:“公子,需要奴婢为您更衣吗?”她自知他向来不用人伺候穿衣,故而这般问,兴许他一不高兴,便让她滚了。
君如珩穿好外衣,缓步走到她身前,将她神色间的惊慌无措与闪躲尽收眼底,倏然想到什么,笑容满面:“青竹,深深是怎么离开的,走之前有没有和什么人交谈过。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坦白从宽。”
青竹伺候他六七年,将他的脾气秉性摸的一清二楚,见他露出这满面笑容,心头一颤:“公子,顾姑娘离开前,与夫人在您的书房……”急忙转了话锋,“奴婢是知道夫人的,夫人心地善良,断然不会为难顾姑娘……”
她一时心慌,上句不接下句,想隐瞒的却说了出来。
君如珩眸子一暗,笑容深了几分:“好端端的,我娘为何找深深谈话?”他娘最支持收留顾家几人,怎会做出单独与顾深儿谈话这事儿,且谈话后,她便搬出去。
青竹想起他发烧时念起的名字,神色复杂,顶着压迫,硬着头皮:“公、公子,您还是亲自去问过夫人吧,奴婢不清楚。”俨然做好承受压力的准备。
岂料他只淡淡应一声,便迈出房间。青竹身体一软,扶着桌子坐下来,抬手一抹额头,一手冷汗。来不及喘气,快步跟上他。
冯依荷回到主院,刚坐定,便见一抹白色身影朝这边走来,心中阴霾散开,却佯装愠怒,在他迈进房间时,轻哼声:“怎么,生病不好好躺着,来我这里做什么?”
君如珩本要发问,闻言心下升起几分愧疚,将疑惑压下,面带浅笑:“娘,适才是我一时糊涂了,这两日孩儿生病,让娘担心了,是孩儿不对。”
他语气带歉意,态度诚恳。
“那你……”冯依荷正要数落他几句,但见他大病初愈的身体还有些虚弱,面色苍白,终没有忍心责备,招手示意他坐下,“知道错了就好,你病了两天,一醒来也不想想自己身体如何,却提些无关紧要的人,娘是心疼你。你这么快过来,定还没吃东西,青竹,将粥端上来。”
君如珩也不反驳,浅笑着点头。
席间。君如珩拿起备用筷子,夹起一块蒸乳鸽,放在冯依荷碗里,见她面露欣慰,顺势询问:“娘,深深走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冯依荷欣慰的笑容逐渐褪下,打量着他的神色,漫不经心道:“那孩子走的匆忙,都没有去看你,能留下什么话,”话锋一转,“雅儿知道你生病,昨日来了两次,每次都坐一个多时辰才走,等会儿打吃过饭,你去向她道声平安。”
君如珩也未拒绝,也未接应,缓慢咀嚼,咽下食物后,轻描淡写询问:“孩儿记得顾家村的房子今天才完工,他们怎么提前搬回去了。”为了与顾深儿相处时间多一些,施工进度与完工日期是他嘱咐好了的,怎么忽然提前竣工了。
再见上青竹吐露出的信息,他直觉此事与他娘脱不了干系。但他娘并不排斥顾深儿,怎会突然要她离开。
冯依荷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目光扫向青竹,后者心头一慌,忙摇头。她收回目光,看向君如珩,语重心长:“顾家村那边,我打过了招呼,也是我派人通知的顾深儿。珩儿,她的年纪不适合长时间住在咱家,早点回去,对她也有好处。
而且你和雅儿的婚事也该准备了,莫要让雅儿多心。”君、温两家,是要结亲的。
君如珩胸口发闷,笑容发苦:“娘,我一直当雅儿是妹妹……”
“好了,你当雅儿是妹妹还是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与顾深儿只可能是朋友,你不是小孩子了,要知道何为门当户对。”
君家与顾家,天壤之别,怎能结为姻亲。
您只知道他们门不当户不对,可知被拒绝的人,是你儿子啊。君如珩苦笑:“娘,我与深深只是朋友,您不必提防她,”放下筷子,缓缓起身,“我吃好了,娘您慢用。”语气淡淡,身影寂寥。
冯依荷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神色微怔,心头苦涩:“青竹,珩儿向来懂事,从没和我这样过,我是不是做错了?”即便他叛逆时期,也不曾饭吃到一半便冷漠离开,现在却因她将顾深儿赶走而这般。
顾深儿在他心中的位置已经这么重要了吗?
青竹连忙摆手,斟酌半响,轻声宽慰道:“夫人,公子对您向来体贴,也最听您的话,何时真的反驳过您。想来公子大病初愈,心情不悦,您可千万别多心……”但见冯依荷面色丝毫没有缓和,声音愈发地低了。
七月下旬。天气愈发的热,冰沙销量一天比一天高,存储的冰块所剩无几。先前一直靠十里酒楼提供,但自打从君家搬出来,顾深儿再没找过君如珩,也再没购买过冰块。
眼看着冰块就要用完,她越发苦恼。找君如珩,她没脸去,不找,再卖不了冰沙了。或许可以她自己找渠道,可那更加困难。
顾深儿装好冰沙,一抬眼,见有两人前来,略微窘迫,露出笑容:“真不好意思,今天的冰已经用完了,明天给你们留着。”
“买完了?”来人伸着脖子往里面看,见装冰的木桶空了,失望的啊了一声,“怎么这样,我们为了吃口凉的,特意从西街来的,你知不知道西街到南街,要走多少路啊?”
顾深儿汗颜,她也不想将上门的客人打发走啊,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保持笑容,语气带上歉意:“真抱歉,害你们白跑一趟,等你们再过来,我白送你们一盒。”
听到有福利,两人面色缓和些,念着可惜可惜的走远了。
顾深儿擦了擦额上的汗,拿出售空的牌子挂上去。小五招待好烧烤铺的客人,过来见她对着空桶叹气,不有诧异:“今儿这么早就没有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