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阁不想卷入夏十七和苏斐南的事情中,一直是观望着。直到星沉跟夏十七同时跌倒在地上,星沉忍着痛没叫,但皱成一团的脸却写满了痛苦。
苏斐南几乎是同时,和楚云阁一起站起身。
夏十七迎面倒在地上,愣了好几秒,她才狼狈地想要爬起身。
只是心里越急,手脚越不像是自己的,她刚撑起来,又踩到了过长的裤脚,身体又是一歪。
星沉动也动不了,只能心疼地望着夏十七,眼泪都要出来了。
“师父,你没事吧?都是星沉不好,不该抱着你,让师父摔了跤,星沉对不起师父!”
夏十七双手撑在地上,闻言转过脸,正要给星沉一个安慰的笑容,却见一双白皙干净的手轻轻将星沉抱了起来。
她抬起眸光,也不知道是希冀还是期待,却只看见楚云阁的脸。
楚云阁抱着星沉就急急地往后院走,留下夏十七咬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候,一股力道稳稳抓住夏十七,托着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夏十七立即转眼去看那个人,眸中再次被期待填满,然而正瞧见沈剑担忧地望着她。
不是他……
夏十七勉强地笑了笑,算是对沈剑的谢意:“谢谢你,沈剑。”
她没有回头,打从她看见的人不是苏斐南开始,她对他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
苏斐南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手指泛着青白色,而他眸里风雨欲来。
楚云阁一走,茶自然是喝不成了。苏斐南在医馆下人小心翼翼的眼神里,挥袖出门。
而后,楚云阁又是一番针灸,才让星沉平静下来。
“沈剑,从府里拨两个丫鬟来贴身伺候。”
他又吩咐了一些事情才离开,沈剑帮着夏十七将厢房收拾了一下,才抽手告退。
星沉躺在床上闷哼:“师父,你过来陪我。”
夏十七倒了杯茶过去,轻扶了星沉起来喝完,又帮着他躺下。
“师父,你好像不开心,是因为大哥哥说了你吗?呸,不能叫大哥哥,他叫大坏蛋!欺负我师父的都是大坏蛋!”
星沉还有力气说话,身子不能动,他的手脚倒飞舞地欢快。
夏十七却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她拍拍星沉的脑袋,俯身趴在他身边。
“星沉,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有事可以叫我。”
星沉见她坐在地上,身体靠着床沿,睡觉的姿态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便急了眼道:“师父师父,你不可以上床睡吗?星沉保证不碰到你。”
“无妨。”
夏十七低低道出一句,竟是眨眼间就睡着了。
星沉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回荡在室内,自己又失去了说话的人,顿觉无聊,自己玩了会儿手指,脑袋一歪也睡着了。
直到有丫鬟小心地摇了摇夏十七:“姑娘,姑娘。”
星沉一下就醒了,歪着头,和那穿着桃粉色衣裙的丫鬟对视了一眼,他眨巴了下大眼睛,天真无邪的模样可爱极了。
“你是谁?”
丫鬟被他清澈见底的眸光一望,破天荒地有些脸红。
她低下头,温柔地说道:“奴婢是爵爷派来照顾姑娘和少爷的,名唤桃枝,少爷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星沉立即就想到了煊王府里的春姚。
不由得放下警惕:“我没什么事情,倒是你,一直叫我师父干嘛?”
“奴婢是来请姑娘和少爷去用午膳的,爵爷已经在餐厅里等了,姑娘怎的还没醒?”
星沉道:“你先出去,我会叫醒她。”
等到桃枝走出门,夏十七便抬起了头,她疑惑的目光落在星沉眼里,星沉顿时想笑。
“师父是不想面对她吧?星沉多聪明,把她赶到外面去了,那师父什么时候抱星沉起来去吃饭饭呢?”
夏十七慢吞吞地坐直身体,双手扶住星沉的腰,手臂微微用力。
星沉借着她的力道坐起身,他扭了扭身体,觉得浑身舒坦。
“还是坐着舒服,躺着都不能乱动。”
夏十七给他套好鞋子,星沉低头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他却觉得好玩。一路上,星沉都在努力去看自己的影子,却无法扭头,因为会扯着伤口。
桃枝走在前头,嫣红色的裙摆垂在地上,而她行走身姿如柳,端庄的姿态跟夏十七完全不一样。
“师父师父,你看女孩子的衣衫这样好看呢,什么时候你也穿一穿这种颜色?肯定好看。”
星沉手里扯着夏十七身上的青色粗布衣,眸光里一片清澈。
夏十七觉得无所谓,星沉还要再说,却见桃枝捂着唇,笑眼弯弯地扭过头来,低低说道:“少爷怪会夸人。桃枝不过是靠着衣服打扮,哪像姑娘天生丽质,若是仔细打扮一番,恐怕天上的凤凰也比不上姑娘一分呢!”
星沉皱了皱眉,这话说的……皇后可是凤凰一般金贵的女子。
夏十七对于桃枝的夸赞无动于衷,她听不懂,也不想动脑思考,只是心底隐约地浮动着一个想法。
到了餐厅,楚云阁的确是在等他们。桌上陈列着三荤两素一汤,虽卖相平平,但味道很好,夏十七也难得多吃了一些。
星沉揉着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这些菜我感觉比王府的菜还好吃,师父,你说是不是?”
夏十七略微点头。
“只怕是你饿得狠了,才冒出这个想法。”
楚云阁拈起汤勺,用白玉瓷碗盛了小半碗,放在星沉手边。
星沉不服气地驳道:“我星沉堂堂男子汉,从不骗人!”
楚云阁淡淡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这汤里加了甘草和荷叶,助消化,你喝一些。”
星沉低下头,干净的汤底一丝杂物都无,哪里像是加了甘草和荷叶?只是汤的色泽偏黄罢了,香气闻起来倒还吸引人。
“那我不客气了~”
星沉小心地扶着碗口吹了两下,第一口喝进去,嘴里甘甜美味,只有一点点烫。他放心地继续喝,很快便见了底。
一旁,桃枝也为着夏十七添了一碗汤。
夏十七慢慢地喝着,眸光却注意着楚云阁的一举一动。
她没有看错,楚云阁对星沉很好,像是一种不问回报的温柔。星沉人在局中看不分明,夏十七却看得清楚,楚云阁与星沉并无关系,为何他会这样对星沉?
没有理由的好,一是处心积虑,二是久别重逢。
夏十七心下一沉。
膳后,星沉拉着夏十七在园林中散步,过了半个时辰才来到院落休息。
四周只有他们二人,桃枝和新来的丫鬟青柳一并去洗衣做饭了,夏十七坐在星沉身边,手指轻轻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师父,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星沉多敏感的一个孩子,跟夏十七生活在一起三四年了,他对夏十七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十分了解,更别提夏十七沉默无声的动作。
夏十七缓缓喝下一杯水,眸光敛下,长而翘的眼睫轻轻一颤。
星沉小心地看了眼四周,直到确认无人,才小声道:“师父你放心,这里就我们俩人。”
“星沉,你在这里开心吗?”
夏十七忽的问道。
这个问题让星沉一怔,他开心吗?重要的不是师父开心吗?
但他还是老实回答道:“师父,我在王府也很开心,在这里也开心,在雁回山上更开心。因为师父一直都陪在星沉身边,星沉便能永远开心下去。”
“如果师父不在了呢?”
星沉仿佛想见了那一日,不知不觉的泪光闪闪,他吸了吸鼻子,说道:“那星沉就去找师父。师父只有星沉一个人,星沉也只要师父就好。”
“你还小,等你以后便会知道,这个世界比师父更好,更吸引你。”
夏十七的话里有着落寞和失落,她悄无声息地握紧手中茶杯,力道之大让茶杯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声音。
星沉静静地说道:“师父,我知道你不信,但星沉有你就够了。师父去哪里,星沉也去哪里,天大地大,哪里不是我们的家?”
夏十七有些触动,她抬起眼眸,和星沉对视了半晌,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星沉,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
星沉用力点头,“当然好啦!”
“不过师父,我们不回雁回山上了吗?”
夏十七轻轻吐出口气,轻声道:“我们不回去了,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星沉试探着问道:“师父,是什么事情啊?”
“北上,我们去边关。”
星沉先是哗然,旋即眸光一弯,眼底亮晶晶的:“听说边关风景特别好,不是还有诗人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吗?听起来那是个好地方。”
夏十七淡淡笑了,但愿那是个好地方。
她曾惹起的事情,她会去摆平。
“星沉,你要快点好起来。”
听了这话,星沉赶忙说道:“星沉现在就好了,我们现在出发吗?”
见星沉这么心急,夏十七无语,将他按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他的身体:“好好睡一觉,多睡觉才能长得高,身体也恢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