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那男子蹙眉望着夏十七，嗓音沉沉。
夏十七原先瞧着他躺在床榻上的模样一片苍白，面色惨淡无比，而且印堂青黑，完全一副将死之相。
而今夏十七用蛊虫将他救活，她瞧着此人倒是生龙活虎起来，面色也恢复了一点红润，虽还是脸上惨白，比起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样真是好看了许多。
她一步跨过门槛，身后管裕随之而来，眸光紧紧锁住了夏十七的身影。
“我是何人不重要，你还活着，这就够了。”
夏十七嗓音淡淡，眸色里浮浮沉沉的幽光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
男子拧眉，回眸凶狠地望着夏小荷，“夏小荷，她是何人？”
夏小荷赶紧收紧双臂，拥着男子往安全地方一拖。那男子本就没什么气力，好不容易撑着爬上栏杆，见自己又被夏小荷抓了回去，他不由怒吼出声。
“夏小荷，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不是给了你和离书吗？”
夏小荷缩了缩脖子，嗓音极低地嘤嘤开口，“相公，我不愿和离。”
男子极其不耐烦地抬手，眼看着就要推开她，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他气得跺了跺脚，“你这妇人！我早已不欢喜你了！你还不速速从我面前滚开！”
“相公！”
夏小荷紧紧搂着他纤细的腰身，只觉得怀中人轻弱得好像一用力就会散了，她心中从未如此酸楚过，而今，她抱着她此生最恋慕的人，心中无限怅惘。
“先告诉我，你唤作什么名字？为何要胡闹？”
夏十七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身边。
男子上下打量了夏十七一番，翻了个白眼，冷哼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你的命在我手上。”
夏十七似笑非笑的模样落在男子眼中，竟有一种出人意料的冷酷清傲。
夏小荷赶紧松开男子，同时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暗暗推了他的腰身一下。
“相公，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还不快谢谢她！”
男子的神情倒是变得稀奇起来，清瘦的脸颊上流露出一点兴味来，那双澄澈的眼眸竟是十分光彩逼人。
“你竟能救我？”
夏十七隐隐察觉他话中有深意，却又见他转过了话头，模样已然变得平静。
“你若是非要知道我的名号，我告诉你也无妨。”
他斜斜勾起唇角，笑意邪肆。
“本大侠乃是江中一条龙——成玉是也！”
江中一条龙是什么？成玉又是什么？
夏十七蓦地笑了一下，在夏小荷不停拽住成玉并且朝他使眼色的时候，夏十七往前一步，双手自然而然地负在身后，而她身姿挺拔如松，腰身笔直如木，一眼瞧去便是难以言喻的清丽动人。
“相公！你莫不是糊涂了？你几时是江中一条龙了？”夏小荷赶紧拽住成玉，不让他继续丢人现眼。
成玉冷冷一笑，推开她的双手。
“本大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江中一条龙！”
管裕唇角一抽，这名唤成玉的男子定然是脑子糊涂了！
夏十七倒是很平静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悠悠说道，“既然你是江中一条龙，想必轻功十分不错。”
“你瞧这湖对你而言够不够宽阔？你可否展示一下你的轻功？”
管裕和夏小荷都忍不住往湖那边瞧去，只见湖面上有着零星残荷，岸边正在抽芽的垂柳被风吹拂在湖面上，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他们二人心中皆有了定论——谁能飞过去谁就是神仙！
饶是轻功了得之人，也需要有落脚之处来借力。而这湖面上只有点点残荷，深冬的湖水更是冷凉刺骨，谁都不可能飞跃。
而成玉非要试一试。
“夏小荷，你松开我！”
成玉恼怒地掰着夏小荷的手，岂料夏小荷是个看上去柔弱，实际上力气很大的一个女子，被她紧紧揪住的成玉如何都挣脱不开。
夏小荷涨红了脸，眼眶也急得发红。
“相公，你莫要胡闹了！从前你吃喝嫖赌我都不说什么，而今你要拿你自己的性命来做赌注，我如何都不能同意！”
成玉怒道，“谁是你相公？我们早已和离了！”
“相公！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可弃我与不顾！”
“胡说八道！先前我患病的时候，早就让大哥写了一封休书给你，是你非要赖在我身边，你还非要纠缠我不可了！”
也不知道是他哪个词触动了夏小荷的心，亦或者是他的语气过于冷寒。
当夏小荷失望地松开手的一瞬间，成玉一下失去与之抗衡的力道，一个猛地栽向前，差点摔了跤。
成玉怒而回眸，却见夏小荷眼中泪光涟涟，她失落地垂下眸光，吸了吸哭得发红的鼻子，捏着双手往后一退。
“你既不肯要我了，我走便是！”
夏小荷再也没有停留，飞快朝院门口走去。
夏十七更没有拦着她，而是撑着下颌，好整以暇地观察成玉。
成玉见到夏小荷离去，先是一怔，旋即暴跳如雷。
“夏小荷！我允许你走了吗？”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攥住夏小荷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是你先不要我的！”
夏小荷抬着红通通的眼眸控诉。
夏十七轻轻“啧”了一声，眨了眨眼眸，紧接着她就瞧见了极为不妙的一幕。
成玉恶狠狠地咬住夏小荷的唇瓣，几乎要咬出血来。他垂眸盯着她，眸色暗沉沉的。
“我没有叫你走，你便不可以走！”
任凭他百般胡闹，夏小荷最终还是屈服了。
片刻之后，夏小荷一脸羞涩地为夏十七添茶倒水，素手纤纤兰心慧智的模样倒有些像陈芸杉。而陈芸杉是大户人家的千金闺秀，夏小荷……素来只是摆摊的女子，怎会有这些礼仪？
夏十七方才瞧出来这一点，管裕便弯了身，轻轻凑在她耳畔开口。
“姑娘，她很奇怪。”
夏十七并没有察觉管裕此举有什么不妥，她只是不喜欢旁人在她耳边说话，便面无表情地躲了躲，在身后摆手，示意管裕不要多话。
那成玉静静坐在床榻上，背朝他们，面朝窗外，紧抿的唇线勾勒出冷若冰霜的气质。
“夏姑娘，你今日来，可是为了给我相公治病？我相公虽好了大半，却还是力不从心……”
夏小荷为难的模样落进夏十七眼眸中，有着说不尽的婉转韵味，竟连她都看呆了一会儿。
“夏小荷！谁力不从心了？你没有试过怎知道我力不从心？”
一个阴测测的嗓音从他们身后传来，那本该是坐的老远的成玉此刻就立在他们身后，而夏十七和管裕竟毫无知觉。
夏小荷微红了脸，“相公，我不是说那个……”
“哼，不管你说哪个，我都会用行动告诉你，我身强体壮！坚不可摧！”
成玉这冲动的模样倒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夏十七没听懂他们话语中的擀旋，只是在心中暗暗打量成玉的身手——方才他过来，她竟然丝毫未曾感觉到！
“你相公既然能行动了，足以说明他体内再无毒性。只需要好好养着身子，过段日子便能像从前一样了。”
交代了夏小荷一些事情，夏十七这才问出自己内心的疑问。
“煊王府遇袭的那一日，你身边还有哪些人？你可否认识他们？若是认识，便告诉我他们的名姓，如何？”
夏小荷几不可见地一颤，眸光有些摇动，“我……”
成玉咬牙扣住她的肩头，将她狠狠往自己面前一拉。
“夏小荷！你是不是又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了？你每回对我撒谎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夏小荷险些哭出来，她赶紧摆脱成玉的手，怀着十分歉意望向夏十七。
“夏姑娘，那日我躲在暗处，瞧不见身边有什么人。”
夏十七淡淡道，“你先前不是这么与我说的。”
成玉闻言，立即狠狠瞪住夏小荷。
“在我沉睡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夏小荷吸了吸鼻子，嗓音微哑，“夏姑娘，我真的不曾瞧见身边有什么人。”
“我只记得那一日，王府门口的所有摊贩都来不及跑，只能寻找一处地方躲着。那时候，躲去酒楼之人最多，不如我陪姑娘去酒楼走一趟，看看能否找到姑娘要的人。”
夏十七点点头，“也可。”
“我也去！”成玉随着夏小荷移动步伐。
夏小荷苦笑着望了他一眼，嗓音极其柔和。
“相公，你好生休息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成玉冷冷瞥向她。
“想都别想！”
几人出了煊王府，往常热闹非凡的街口如今亦是门可罗雀，两侧的商铺酒楼关了大半，极其萧条零落。
“管裕，这段日子还有人敢来煊王府吗？”
夏十七走在最前头，她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道深色影子，微微摇曳的裙摆宛如浮花。
管裕轻叹一声，“无人敢来。”
“你们是煊王府之人？”成玉蹙着眉，面色十分古怪。
他再度回眸瞧了一眼煊王府的门口，那门匾上赫然刻着三个鎏金大字——煊王府！他未曾想到，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