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的深爱都变成蓄谋已久,当所有的承诺都随着其中一方的决绝而终成笑柄,被抛弃的一方又应该如何自处。
对于欧阳澈来说,苏冉冉的走与留,就仿佛踩在了掌握他喜怒哀乐的开关上,自从她离开,他便没有了做更多表情的能力,终日麻木不仁地。然而,这次,他始终记得,和苏冉冉的约定,在不到最后关头的时候,他不会再想从前那样,蛮不讲理地强取豪夺。
“叮咚”一声,办公桌上的电脑发出收到邮箱的提示音,欧阳澈放下手中的碗筷,看了季雅一眼,起身去查看。
餐盒里的饭菜吃的差不多了,季雅简单收拾了一下,趁着欧阳澈看邮件的功夫,去办公室内自带的洗手间涮洗餐具,心里计算着时间,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地自己,勾唇笑了出来。
“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砰!”
“哐——哐——哐哐——”
伴随着欧阳澈陡然而起的声嘶力竭地吼声,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内传来疯狂砸东西的声音。季雅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出去,就看到此生难忘的场面。
多年后,她回忆起这个场面,都感觉到胆战心惊。那是个完全陌生的欧阳澈,像是已经完全兽化,半个身子撑在已经缺了一个角的办公桌上,双膝跪地,身上的衬衣凌乱不堪,他垂着头,裸露在外的胸口剧烈起伏,身后的落地窗已经被震裂,阳光从破碎的窗口照进来,打倒欧阳澈的背影上,活像个复活的撒旦。
整个办公室,只有电脑还完好无损,一遍又一边不厌其烦地播放着刺耳的音频,只要熟悉的人就完全能够听得出来,那段对话来自已逝的欧阳宏峰和苏冉冉。
“救…救命!”
那年迈又苍老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呼救,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被捂住了口鼻,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呜咽。
而音频里的女人疯狂又得意的笑着,对老爷子的挣扎恍若未闻,诉说着心中的恨意,用凄厉尖锐的声线,说着,“去死吧!”
一段不过一分半的音频,足够颠覆欧阳澈的整个人生。
又是…又是这样。
音频还在继续,欧阳澈吼出最后一声之后,向后跌坐过去,一脚踢开那红木办公桌,将拳头硬生生砸在大理石地板上。
电脑屏幕碎了一地,被欧阳澈的拳头砸出了触目惊心的血花,他目眦欲裂,已经完全丧失理智。
“澈!”
好大一会儿,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季雅扑过去,一把抱住欧阳澈,紧紧搂住对方的头,被这一幕骇得顿时眼泪就落了下来。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在,我在这里,没关系的,你还有我!”
欧阳澈头发早已被冷汗打湿,摸起来汗津津地,难得有洁癖的季雅没有丝毫嫌弃,用尽全力阻止对方的进一步自残。
此时此刻,真相仿佛昭然若揭。
从最开始的监控视频,苏冉冉姑且可以借口画面中的人没有露脸推脱,但音频里的证据却再也没办法逃脱。
欧阳澈发誓,他到死都能分清楚爷爷和苏冉冉的声音,但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苏冉冉…苏冉冉…你好…你好…”
口中反复呢喃着这几个字,一脸几句“你好…”,至于你好什么,他终究没能说完整,就猝不及防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绝望又可怖地笑声回荡在宽阔的房间里,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季雅感受到对方崩溃的情绪,想要开口劝慰两句,却在此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脏支离破碎的感觉是什么,就是听到自己挚爱之人亲手杀死至亲的噩耗,欧阳澈直到今天才终于弄清楚,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我要报复你,报复你什么都不听就赶走我,让我流落街头,报复你处处破坏我的梦想,伤害我身边的人,报复你几次三番抛弃我,折磨我,看到你为我伤心欲绝就是我的目的,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所以我要离开了,这个理由还算充分吧。”
苏冉冉那天在服装店的话言犹在耳,可笑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她找借口,也自觉她有报复自己的理由,毕竟当时是自己有错在先,只是他没想过,她会选择这样心狠手辣的方式,来了却他们的曾经。
“苏冉冉,你怎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
大口大口喘着气,眼底的恨意再无阻拦的汹涌喷薄而出,凝聚成滔天的火焰,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是啊,你怎么不杀了我,何苦要杀害我的爷爷。
“理由就是我不爱你了。”
苏冉冉的这句话他从来没有信过,但事到如今,残酷的事实将他推向深渊地狱,他终于不得不相信,那个女人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自始至终,都在报复。
“澈,你不要这样,她不值得你为他这样,她现在还指不定在跟别人好着呢。”
季雅掰过欧阳澈的头,和他对视,“从此以后,你身边有我在,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要怕,相信我好不好。不要再去在乎那个狠毒的女人,不要再将心思浪费在恨你的人身上,忘掉今天这件事,忘掉她好不好。”
飞速地说完这些话,季雅看到欧阳澈血红的瞳孔里猛烈收缩,霍然从她怀里踉跄着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吼道,“忘掉,你让我怎么忘,她亲手害死了我爷爷,将我从天堂推向地狱,你当我慈善家吗,会就此善罢甘休?!”
胸口剧烈起伏着,欧阳澈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险些支撑不住倒下来,扶住椅子站稳后,又惶惶然笑起来,带着支离破碎的痛苦,“可笑我,一个人苦苦支撑,希望能免她颠沛流离,为她撑起一片天,现在才知道,我生命中所有的痛苦,都由她亲手造成!”
他说不出此仇不共戴天的话,却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与苏冉冉之间就只剩下仇人的关系了。
“你要告她吗?”季雅仰起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