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送我爹什么礼物，后来还是买了一些蜜饯零食求了小翠半天这丫头才勉强给我出了主意，看着她那得意的小模样，真想咬咬牙给她几下。
既然知道了要送什么礼物，那我也不可能每天窝在家里了，冒着寒风便出了门。
扬州的冬天很美，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如今一眼望去，满满的都是雪白一片。
上次沈宴带我来过的湖结了一层薄冰，湖边的树上也挂着冰晶，阳光照耀下闪着耀眼的光，像是误入了水晶宫，分外好看。
虽然现在还没到年关，可是街上的小贩都已经兴奋了起来，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挤满了人，各个店铺也都人满为患，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而幸福的笑容。
我走在大街上，一边寻觅着我需要的东西，一边欣赏着人间百态，一时间对于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也是挺满意的。
接连几天，我逛遍了扬州城的各大玉铺和当铺，可是却并没有找到那些东西的踪迹，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失望，但仍是抱有一丝期待。
日落黄昏，我终于找到了扬州城最后一家当铺，看着那老先生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手中的图画，不由得有些紧张。
“老先生，您可曾见过此物？”
“见过见过，二十年前有一妙龄女子把这套头面拿来当在我这里，是死当，所以便被我转手卖给了城东姓柳的一户人家，就是不知他可曾转手赠人，姑娘为何一定要寻得此物？”
那老掌柜脸上皮肤颜色略深，而且满是沟壑，一笑起来远看去就像是一朵棕色的菊花，意外的慈眉善目。
“来当这个东西的是我娘，如今她已经不在了，所以我想把它找回去给我爹做个念想。”
我小心翼翼的记下他说的地址，心中对此人充满了感谢。
“按说这应当属于商业机密，是不应该告诉外人的，可是我见你眉目清秀，不像是个坏人，便与你多说两句吧。”
当铺的窗口一直到我胸口那么高，那老掌柜伸着头与我说话，我看着都觉得很累，不由得把头又往里使劲伸了伸。
“你这小姑娘倒是个机灵的，谁若是娶了你做妻子，怕是会有福了。”
那老掌柜嘿嘿一笑，两句话说得我满脸羞红，心里有些喜滋滋的。
那老掌柜附在我耳边说了两句话，便有些体力不支的往里荡了荡身体，神色有些疲惫。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如今天色不早了，小姑娘赶紧早些回府吧。”
我冲他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跑去，跑出两步却又觉得有些疑惑，再转身去看，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计。
我有些不解的歪了歪头，终究是没放在心上，可心里却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上。
我今日穿的是男装，路过不少店铺间没有一人看出我的性别，可那老掌柜开口闭口便是小姑娘，显然是早就见怪不怪，难道只是因为眼力好吗？
我循着他说的地址找到那户人家，一番询问之后，幸好那人没有把它变卖了去，费了好大一番口舌还高价把它从那人手里买回来，回程的路上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爹再怎么说也是扬州巨贾，人也老实，不管是在城中还是在外结交的友人都不少，如今又是他的四十五岁大寿，来的人自然不会少了。
宴席摆在梨园，那可谓是舒家最为精致的一个园子了，里面种满了各色的奇珍异草，哪怕如今是冬天里面也是花草满园，郁郁葱葱的看起来着实惹人喜爱。
我娘去世已经十几年了，可是我爹却并没有续弦或者是把姨娘扶正的念头，所以迎接女眷的事情便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已经是出嫁的人了，如今摆出主人的姿态，难道不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议论吗？”
大清早的，小翠便把我从床上扯了起来，兴奋的给我梳洗，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人儿，我却总觉得有些异样。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已经出阁的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怎么说我也不应该插手自己娘家的事情，如今我爹却让我来迎接宾客，怎么说都有些不妥。
“那有什么，夫人是嫡女，如今那些姨娘小姐身份都不如您，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应酬这些，请来的那些人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对这样的安排肯定会理解的。”
“可我仍是有些担忧。”
“有什么好担忧的？夫人又不是名不正言不顺，怕他做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大人陪在你身边吗？”
小翠一边替我插上簪子，一边翻了个白眼，语气带有些不以为意，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一挥手打断。
“如今夫人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想着如何用最高贵的姿态迎接那些人就行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考虑。”
小翠伸手替我穿上最后的披风，绕着我走了一圈，才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夫人果然是大家闺秀的模范，天生绝色，如今这般打扮一下怕是要闪瞎众人的眼了。”
我抬头看向镜子中的人，不由得有些愣神，这真的是我吗？
镜中人儿穿着海棠色的缠枝莲纹立领袄子，杏红色织金流云百褶裙，外面披着一件狐狸毛领白底绣梅花的披风，细长的头发梳成坠马髻，上面斜斜的簪着一支红宝石赤金簪子，有细碎的琉璃石随着她的动作摇摇坠坠，耳朵上坠着同款红宝石滴水状耳环，面如满月，柳眉弯弯，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使得本就出色的五官点缀得更加美丽，嘴角一抹笑，恬淡如莲，又热烈如玫瑰，有些矛盾，却又意外的惹眼。
“这，真的是我吗？”
我有些不确定的抚上自己的脸，看到镜中人做出和自己一样的动作，带着几分优雅的韵味，不由得有些怔愣。
如今我的一举一动越发像古人了，难道真的如人所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不成？我的性子本是大大咧咧的，如今穿上这套衣服竟是变成了端容华贵的牡丹，这改变当真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夫人可是看傻了？夫人的娘亲本就是扬州城数一数二的美人，老爷又长得英气逼人，貌若潘安，他们两个生出来的夫人您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不过以前您痴痴傻傻，清醒过来之后也是放荡不羁，一直没有给您好好的化过妆，如今小翠不过是画了最简单的妆容，便立刻将您的美貌逼出来了。让我看呀，那个什么扬州城第一美人和您比起来却还是要逊色三分呢。”
小翠一脸的洋洋自得，仿若多与有荣焉似的，说的话确实让我脸红不已，着急忙慌的抓了她往外跑去，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发烧。
到舒家的时候时辰还尚早，我和我爹他们一起吃了长寿面，这才开始商议迎客的事情。
“今天来的宾客肯定会不少，逸儿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你们几个便跟在她身边吧，这样也好帮衬帮衬她。”
我爹一边喝着茶漱口，一边冲坐在一旁的几个姨娘说。
她们今日也是穿的极为喜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穿正红，毕竟她们还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老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辅佐逸儿的，定然不会让这次的宴会出什么差错。”
那几个人听到点名连忙站起身向我爹行了一个礼，满口答应。
我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大管家便去了前厅。
梨园里有一个碧心湖，湖里常年不结冰，宴会里湖为界，湖的南面是男宾所在，北面则是招待女眷的地方。
我对来人不甚熟悉，只能靠着小翠和众位姨娘的指点方才不至于这么尴尬。
一连番的保持微笑，不停的走动着两条腿，直到日上中天，来往的宾客还是络绎不绝，而此时我已经觉得疲惫不堪了，笑容像是僵在了脸上一般，两条腿也已经开始发酸发软。
强撑着把所有的宾客都迎进门，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次来的人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所以即使身心疲惫我还是打起了一百二十万分的精神应对。
“怎的不见二小姐过来？”
眼看着将要开席，却迟迟不见舒月过来，我不由得向三姨娘问道。
三姨娘仿若也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左右看了看，脸色有些发白。
“这丫头今天早上早早便起来打扮了，怎么到现在还没过来？大小姐莫怪，这丫头平日里被我宠坏了，今天竟是罔顾了规矩，我这就派人去寻她。”
说着便派了身边的丫鬟去找，结果刚到门口便碰到了款款走来的舒月，她一进来，空气中的气氛便稍显凝滞，众人的表情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只见来人穿着一件桃红色绣君子兰的交领襦裙，外面套着一件白底绣红梅的比甲，下面是一条水红色束腰压金丝线裙，外面罩着一件海棠红的披风，如墨般的头发梳成云朵髻，上面簪着一簇簇的绢花，斜斜的插了一支孔雀衔珠金钗，柳眉轻扫，淡抹朱唇，一身通透的气势竟是不比我这个嫡女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