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就在我心生感慨的时候，那小丫头突然间晃荡着身子过来了，声音虽然轻，却能够听出里面的温柔。
我点了点头，任由她牵着我的手往旁边走去。
她带我走到了一个小哑巴看不到的地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脸上的表情真挚而纯真。
“大姐姐，你能帮他找到他的家人吗？我知道他并不属于贫民窟，毕竟我们这些人是带不起这种玉佩的，可是我却没有能力帮他去找他的家人。可是我知道大姐姐你能帮我们，因为你是一个好人。”
有那么一瞬间被她这么纯真的脸看着我，突然有种羞耻感。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哪怕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可我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如今被人称为好人，当真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估计要打趣一句，这是被发了好人卡了吗？可是如今这句调笑的话，我却是如何都说不出来。
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玉佩，突然间觉得这小小的玉佩竟然这么重，重的让我有些抬不起手来。
“我答应你这个请求。”
我突然间觉得这话说得有些艰难，人海茫茫，家人失散的千千万万，就凭这一块玉佩，又怎么可能一定会找到他的家人呢？
可是就在我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小女孩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光芒，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脸上的表情突然间变得鲜活起来，整个人也拥有了几分生机。
我实在不忍心说这话去打击她，只能含着泪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拿这块玉佩去医治自己的身体呢，也许对于小哑巴来说，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小丫头听到我说这话突然间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我看不懂的苦涩。
“我并不是不想治病，可是这终究是他的东西，如果我把这东西卖掉，也许可以得到一定的钱给我治病，可是治完病之后呢，我们两个还是穷人，还是要呆在这贫民窟之中，难保哪一天又会生病。”
这就是穷人的悲哀，哪怕是孩子，都已经能够懂得金钱的重要性。
我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怎样的话来安慰她，或者说不知该用怎样的话来安抚我自己。
“可那样的话你最起码可以得到一段时间的生命。”
我突然间感觉到自己说出来的话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别说面前的这个小女孩了，就连我自己都感觉到有些牵强。
“就算得到再长时间的生命，如果没有足够快乐的事情发生在身边，那人也是非常悲哀的。而我觉得最大的快乐就是和他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日子，我已经觉得非常足够了，人不能贪心。”
人不能贪心，因为贪多嚼不烂。
这句话的意思连一个小孩子都能够懂得，可是这世间的许多大人却偏生，把这个意思给忽略掉了。
我把他们两个带回了府上，让大夫好好的给那小女孩治病，甚至找来会哑语的先生，教那小男孩读书写字。
可是那小女孩终究是病的太重，不过几日便撒手人寰，看着小哑巴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我也觉得心中那一种痛挥之不去。
虽然我是知府夫人，可是能够动用的力量终究太少，就算我派遣所有的下人前去寻找线索，可是这扬州城中终究是一个大城市，所以过了许久我都没有找到那小哑巴的家人。
我把他揽在怀中，看着他那纯真的大眼睛，用手语跟他说着话。
这些日子，我也跟着学了一些手语，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算得上是半生不熟。
‘你想你的家人吗？’
‘不想。’
“为什么？难道你在恨他们把你丢下了吗？”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他们一定是有什么困难才把我丢下的，如果我想他们，会给他们带来负担的。’
有些困难的把这段话给翻译过来，我瞬间就泪崩了。
明明是多么乖巧的两个孩子，却偏生遇到这种事情，老天爷到底是有多么不公平呀？我虽然知道这世界上总有不公的事情，可是亲眼看到，还是会觉得难以接受。
当完沈宴回来的时候，我就跟他商量，想要把这小孩子认为义子。
这事听起来虽然有些荒唐，可却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的。
我如今膝下无子，刚好有个孩子可以陪着我，也好解一下我心中的郁卒。
我并不是因为可怜他们，而是觉得如果有这么一个听话的孩子，会让我觉得非常幸福，如果我以后有了孩子，希望他们也能够和这小哑巴一般。
沈宴事事都依着我，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却偏生一直不松口，反而语气严厉的跟我说。
“这件事情你就别想了，我会让管家把他认为义子，以后就让他住在我们府上，可是认他为干儿子的事情，你还是身上这个心思吧，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我承认沈宴说的话是挺有道理的，可是我总觉得他在强词夺理，这理由也有些牵强。
我虽然也还是个孩子，可这小哑巴的事情又不需要让我全程处理，不还是有那么多下人了吗，为什么要想这么多？而且我不过是想把他认为义子，又没有说认他为儿子，至于这么激动吗？
我有些不理解他的心思，可到底他才是一家之主，所以就算我心中郁闷，却也还是没能打扰到他的决定。
等我把这个消息给小哑巴说的时候，他那双晶亮的眼睛看着我，整个人就像是容光焕发一般，兴奋的不得了，在小院子里跟个小牛犊似的跑来跑去。
他这副兴奋的样子也感染了我，当下被沈宴拒绝的失落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就如同沈宴所说的那般，小哑巴成了沈伯的儿子，而且还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沈茂。
第一次发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的时候，小哑巴歪着头不知道该作何处理，可是之后再有人这么叫他的时候，他会点点头，然后送给别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起来别提多阳光了。
沈宴最近依旧很忙，小翠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有时候我都和小哑巴玩好大一会儿了她才过来。
这府上的人总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没有想过去深究，可是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还是让我觉得有些难受。
我有些郁闷地抬头望天，突然间觉得自己的手背轻轻的触碰着，低头便看到小哑巴担忧的目光。
他的小手拍着我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手指挥动，不一会儿便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不懂毛笔字，自己写出来的字就跟狗爬似的，可是我能够看得出沈茂写出来的字虽然只有一笔，可却端端正正的颇讨人喜欢。
‘你是不是想问我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
‘你看起来就像是失了灵魂的布娃娃。’
‘你这混小子竟然还知道布娃娃，难不成以前玩过这东西？’
看着这小子形容的手势，我突然间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个半大小子，却偏生要装作一副大人的样子。
我对他刚才的问题避而不见，不想让他知道我有那么阴霾的一面，只是轻声诱哄着。
‘我给你做一个布娃娃如何？’
沈茂脸上的表情迟疑了一下，然后用手比划着。
‘这些东西是小女孩喜欢的，我不需要，你能不能做一个给她？’
他指的那个她自然就是小女孩了，我没有想到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竟然还把她放在心上。
说的也是，那小女孩毕竟和他是多年的朋友，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一起经历过什么，可是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一直记得帮助我的那个人。
看着他这副懂事的模样，我只觉得心头就像是被一双手用用力的挤压着，难受的紧。
为了掩饰我心头的难受，我努力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让丫鬟送了布篓子过来。
其实我的女红也不怎么好，所以就算是努力了半天也只能做出来一个四不像。
可是就算是这样，小哑巴也已经非常高兴了，只见他把那个丑丑的布偶紧紧的抱在怀中，然后蹬蹬的跑开了。
我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也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就因为知道，所以才感觉心中这么难受。
沈宴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后，轻轻的用他的大掌摸着我的头发，就像是在抚弄伤心的小狗。
我再也忍受不住的扑倒他怀中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拉拉他的袖子为我擦眼泪鼻涕，不一会便把他一身洁白的衣服弄得脏兮兮的。
沈宴也没有在意，就这么抱着我，因为我低着头，所以看不清他的脸色，可是我能够感受的到，他也是心疼的。
我突然间想起那小女孩说的一些话，抬起头，带着泪痕，一字一句的跟沈宴说。
“我喜欢你，所以跟你在一起生活的这两年，是我觉得最快乐的时光。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是一件非常小的事，都能让我开心，我们两个之间的一切我都记在心底，供我们老了以后拿出来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