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月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看了眼正在充电的手机,三十八条未接来电骤然跳进眼睛里,他喃喃自语,“沈秦疯了吗?打这么多电话干嘛。”
他没急着回电话,而是打开了唯一一条短信。
楚臻:看到这条短信,赶紧给沈秦回电话,我们忘记了今晚的篮球赛。
一如既往的简洁。
祁月恍然大悟,今晚光顾着跟他爸斗智斗勇,竟然连跟沈秦的约定都忘了,好在余朗又夜不归宿出去浪了,免去了他大半夜还要被批斗的命运。
为了表示自己积极认错的态度,祁月揉了揉头发,快速取出一套衣服穿上,他决定如果沈秦还锲而不舍地在篮球场等他的话,就请他去撸串当赔罪了。
夜已深,一盏盏路灯在黑暗中连成一片,好像舞台落幕后仅剩的那一串光,在漆黑的夜里格外引人注目。
祁月在寂静的校园中行色匆匆,头发还湿着,凉风吹过,丝丝的冷意渗入皮肤里。
走了没多久,远远看见篮球场还亮着灯,祁月感叹道:“沈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瓜了,居然还真在这里等。”
他推门进了篮球场,远远看见有两个人背对着他练球,其中一个穿着轻薄修身的浅蓝色汉服长裙,看起来并不怎么方便,另一个则是他那脑子有点瓜的室友。
祁月目光狐疑地在两人身上扫视,半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转过身悄悄走了——看来他的室友,脑子不仅不瓜,还十分好用。
祁月来过的小插曲,两人并没注意到,有沈秦这样专业的老师单独指导,是清欢总算是开始进球了。两人说说笑笑又练了一会儿,沈秦在她身后教她姿势,一个漂亮的投篮,沈秦放下手,手腕不小心拂过她的头发,刚好碰到簪子,经过一个小时的运动,头发本身就已经不是那么固定,篮球坠到地面之时,簪子也应声而落,长发立刻披散下来。
篮球场地是塑胶的,白玉簪并没有碎,沈秦弯腰捡起簪子,却见里面有了三道裂纹。
“你这簪子在哪儿买的?我重新给你再买一支。”沈秦说道。
是清欢接过来,双手拢起头发,随意挽住,笑着说,“没关系的,不值什么钱,而且还可以用呢,倒是我不应该穿成这样打篮球,太不方便了。”
“这怎么行……”沈秦皱眉。
是清欢截住他的话,“那就当是交学费了,下次有时间的话,我穿便服来找你学打球,你可不能拒绝啊。”
“那是当然。”沈秦一口答应。
“挺晚了,再不回去,恐怕宿舍就要关门了,祁月看来也不会来了,要么我们先回去吧?”是清欢说道,她从未这么晚还没回住所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怵的。
“行,我从你回去。”沈秦道。
是清欢善解人意道:“不用了,等你再回去就太晚了,多不方便啊。”
“不行,”沈秦将篮球放到球架旁,不容拒绝地道:“我不可能这么晚让你一个小姑娘走夜路,再说你是我妹妹的室友,送送你也是应该的。”
“那……好吧。”是清欢点点头,其实有个人陪着,她多少能减轻些害怕,毕竟已经是深夜,校园里估计都没人了。
待是清欢回到寝室里,楚臻正在打游戏,她侧头看了一眼,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跟沈秦学了会儿打球。”是清欢伸了伸胳膊腿儿,扶着自己的腰毫不讲究地歪倒在床上,“可真累啊。”
楚臻唇边盈上一丝笑意,“多运动运动对身体好。”
是清欢吐槽道:“你明明活得比我还咸鱼。”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下床拉过椅子坐在沈钟离身边,试探地问道:“钟离啊,你哥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吧,没听他提起过。”沈钟离双眼紧紧盯着电脑,她现在已经沉迷游戏不可自拔,练级嗖嗖地快,把之前被人杀掉的等级都补了回来,简直是真•网瘾少女。
楚臻打趣道:“怎么,看上他了?”
“那是,”是清欢没反驳,摆出一副花痴少女怀春的面孔,“他好帅啊!打球也厉害!祁月肯定是比不过他的。”
楚臻:“……”
她手一滑,沈钟离的行医顿时被boss砍了一刀,血条迅速就掉下去了。
沈钟离:“……”
“你粉了祁月很久吧?就这么轻易转移阵地,真的没关系吗?”楚臻说道。
人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是清欢推崇祁月的时候,她觉得小题大做,可现在是清欢认为祁月不如沈秦的时候,她又觉得忿忿不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护食吧……
是清欢拔下簪子放进首饰盒里,理所当然地说,“追星止于女友,祁月跟你连家长都见了,看来不日就能脱单,我还粉什么呀,放弃了。”
这份虚假的爱……
楚臻不言语了。
另一边,沈秦回到寝室,硬是将祁月从床上拽起来,两人勾肩搭背出去胡吃海喝了一顿。
第二天日上三竿,余朗回寝室时才将两人叫醒。
沈秦急匆匆上课去了,祁月揉着眉心坐起来,见余朗倒是清清爽爽的,还破天荒地带了早餐回来,于是下了床问道:“看你神清气爽的,有什么好事吗?”
“能有什么好事,赶紧洗脸刷牙过来吃东西。”余朗摆摆手,将包装袋都撤了,打开盒盖放到桌上。
祁月点点头,进洗手间去了。
沈秦大马金刀地往桌子旁一坐,抱着手机跟他那刚刚分开就如隔三秋的小女朋友说些甜蜜话,前前后后哄了好一会儿,这才抽出空闲咬一口煎饺。
他感叹一声,“其实有时候女孩子太黏人了也挺累的。”
“这个……之前听你说好像挺会来事儿吧?”祁月整了整衬衫领口,坐在余朗对面,笑着说,“又不满意了?”
“这年头,想有个私人空间,打打游戏放松放松都不行,所以我才一大早躲回寝室了。”余朗叹了口气,又抬起头,兴致盎然地问,“哎,我说你和楚女神进展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祁月喝了口豆浆,慢悠悠道。
“还是那样?”余朗语重心长道:“你俩虽然刚见面不久,但是好在有以前的情分,你得趁热打铁,上点心啊。”
“不急。”祁月淡淡道。
余朗简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怎么不急?我告诉你啊,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过一天可就少一天,我看楚臻对你也有点意思,你得抓住时机啊。”
“时机还没到。”祁月说。
“可……”余朗还想说什么,被祁月塞了一嘴的包子,“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臻姐的脾气我清楚,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谈情说爱上。认识的时间长,是我的优势,所以她对我亲近,但是毕竟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中间又隔了五年,有些东西要重新培养,你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祁月轻声道:“何况我现在天天都能见到臻姐,其实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那你可真容易满足。”余朗说道:“我是看你们两个大龄单身剩男总在眼前晃悠,怕降低咱们寝室的幸福指标,唉,谁叫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争气,老是让我操心。”
祁月瞥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昨晚在篮球场上看到的那一幕,当即毫不犹豫地祸水东引,“既然你这么闲,我倒是可以给你透露一个消息。”
余朗连忙竖起耳朵。
“沈秦有望脱单。”祁月说。
“真的假的!”余朗夸张地叫道:“我以为他的爱情已经给篮球了呢,是谁啊?哪个系的姑娘?姓什么?叫什么?长得怎么样?个子高不高?腿长不……”
“哎,行了行了。”祁月伸手挡住他喋喋不休的问话,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开始收拾桌子,“离得挺远我也没看清楚,再说我只是觉得他们之间有点苗头,你要是想知道,等沈秦回来了自己去问呗。”
余朗皱着眉,还是有些不甘心,祁月却已经不再理他,拿起手绘板坐在电脑前开始绘画。
下午两点,天气晴朗。
沈钟离高效地做完了作业,发现寝室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于是她回想了一下她那两位可爱的室友去哪里了。楚臻照旧是去练琴,而是清欢……她打扮地花枝招展,据说是去看打篮球,恰巧有她那基因突变的愚蠢的哥哥所在的球队。
她又顺带着想起是清欢迷恋沈秦的起因——祁月与沈秦同时喜欢楚臻,作为情敌,她哥哥准备用一场不对等的比赛来打击祁月,结果阴差阳错,楚臻与祁月爽约了。在篮球场的那一个小时里,孤男寡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是清欢对沈秦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沈钟离沉吟片刻,只能感叹一声,这复杂的四角恋关系。
她决定上游戏平复一下心情。
行医刷新的地点是卧龙祭台,此处山石嶙峋,顽强的绿草却铺了漫山遍野。行医就站在宽阔平坦的祭台中心,她缓步前行,白衫无风自动,将长发带起,翩然若仙。在祭台边缘靠山的地方,立着一块墓碑,据说是数千年前,有一位龙骑士葬在这里。
巨龙高傲强大,能征服它们并收为坐骑的人,被称为龙骑士,受万人敬仰。且巨龙大多生活在龙谷,即便有独居的巨龙,一般也都会在极为险峻的地方沉眠,或者根本找不到它们的踪影。
这就使得龙骑士更加珍稀,地位尊崇。
而到了如今,这几届的修真者实在太不给力,已经许久未曾出现过了。
沈钟离抬起视角,便看见墓碑前方石壁上伫立的庞大身影,虽然无法窥见全貌,却也能轻易辨认出,那是一只巨龙。它卧在山头,鳞片排布整齐,栩栩如生,展开的双翼仿佛铺天盖地,将墓碑拢在其中,好像即便是死去,也在守护着它的主人。
巨龙寿命悠久,活个千秋万载也属正常,反观人类,来世间走一遭,一生弹指就过去了,龙骑士也不例外。
对于巨龙来说,陪伴龙骑士的时间只是沧海一粟,在龙骑士死后,有的巨龙会离开人世,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而有的巨龙则无法舍弃这段感情,选择了守护骑士死后的安眠。
卧龙祭台就是一处巨龙守墓之地。
沈钟离在这里是为了做一个隐藏任务——巨龙只是陷入长久的沉眠,身体被石壳覆盖,并非死去。所以点击墓碑,便可以进入山壁内的墓穴,里面生长着巨龙的伴生龙须草,据说草中蕴含了一丝龙威,虽然细弱,却珍贵无比,可以铸进武器中,提高武器的品质与威力。
只是要击败众多守陵兽以及巨龙的一缕意志化身,却是并不容易。
沈钟离在墓碑外看了看,并没有打算进去,这个隐藏任务其实早就流传开了,只不过boss太变态,能闯到最后获得龙须草的人实在不多,所以卧龙祭台上很是冷清。
行医四处转了转,她只是个辅助职业,肯定要组队才能刷一刷的。原本是打算跟楚臻一起,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只能延后了,她打开帮会瞧了瞧,遗憾地是并没有人在线,于是沈钟离决定打道回府。
“舟哥,听说墓穴里最后的卧龙特别残暴,咱们要不要再加一个行医啊?”一道男声从阶梯下方传来。
沈钟离四处看了看,目前祭台上就她一个玩家,并且是一枚根正苗红的行医,这简直是缘分啊。
她索性停下了,等台下的人走上来,顺便问问能不能组队蹭一波。
“提起行医我就来气,我找了几个辅修治疗的精灵,应该就够用了。”另一道男声渐近,沈钟离莫名感觉有些耳熟。
“唉……行吧,等咱们帮会培养起自己的行医就好了,外面组队的,确实不知道是不是坑货。”还是之前的男声,听起来怨念颇深,“万一再遇见个倒打一耙的,仗着有大腿抱,就……”
“好了好了,”是个悦耳的女声在打圆场,“都过去了,别提那件晦气的事儿了。”
说着,人已经登上祭台。
沈钟离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在看见为首的武者头上顶着【同舟帮会帮主】与【猛舟】的称号时,她突然想起被她和楚臻在冰雪长白副本坑的那群人,其中一个在世界悬赏挂了她。而导致她在那几天四处逃生的始作俑者,似乎就是眼前这个……叫做猛舟的武者。
的确是缘分,但这特么是孽缘啊!
沈钟离犹豫片刻,为了避免尴尬,发了一句话。
【当前】钟离:听说你们缺一个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