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过后,萧逸辰看了一眼文件,不由得苦笑。
“我工作的地方,跟你公司所在位置不远。我没第一时间告诉你,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从获得Offer到下飞机的前一刻,我都在愉快地设想着我们的未来。我们可以在同一座城市打拼,过着只属于我们俩的生活。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可现实为何这般残酷?”
“对不起,对不起!”洛清猗用力地抱紧了面前的人,可除了道歉她什么也说不出。
“真的对不起,怪我不能陪着你……”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这一刻她再也假装不出坚强的样子,最软弱最无力的自己,毫无保留地表现在他的眼前。
萧逸辰的泪水即将夺眶而出,但他忍住了,他不想哭,更不想在她面前哭。
“虽然我知道,自己无权强求你留下。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们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我真的不舍得放你走啊!”
“洛清猗,当我向你告白那一刻我就认定了你,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就算你回国照顾你外婆,也不代表我们要分开啊!我可以等你,等你外婆康复,你再回来英国找我,继续我们的梦想。”
“你太天真了!”
洛清猗自嘲地笑了笑,萧逸辰的想法天马行空,她真的不愿戳破,但现实并非想象般美好。
“我若是回国,就意味着我要推掉伦敦工作的Offer,我们的签证只剩下半年。先不说我外婆的病要治疗到何时,就算我回来了,已经过了求职热季,再找工作也没那么容易。而且……”
“而且什么?”
见洛清猗欲言又止,萧逸辰万分着急,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算了,我不想说太多。回国是我的决定,我做完毕设就会走。但你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你一定要留下来,这是你的梦想!”
她诚挚的眼神看向他,心中已被苦涩填满。
很多话,听着伤心,她不想徒增伤感。
回国之后,不管外婆的病情治疗得如何,也许她都不忍心再次远离家庭,因为她想多陪在父母身边。
最害怕的就是那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过往的回忆仍历历在目,洛清猗害怕这样的痛苦。
所以她才会极力劝萧逸辰留下,因为她知道自己恐怕不再会返回英国。
留他一人在这里,异国他乡,无法相守在身边,对彼此而言是一种煎熬,洛清猗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动摇了他在英国打拼的决心。
萧逸辰,我爱你。可是除了爱你,我还有我需要承担的责任,和属于我的生活,我不想成为你成功道路上的绊脚石。
这份工作他花了那么多心思,费了那么大的努力,说什么都不能放弃。
她深知彼此的感情,也知晓萧逸辰的抱负。
可爱情在面临人生重要抉择的关头,往往不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洛清猗恳切的语气让萧逸辰的心都软了,他当然舍不得在伦敦工作的机会,但面前的女孩,他同样舍不得。
爱情和事业要两全怎么就这么难?
即便回了国,他要选择在内地还是在台湾工作,也要进行一番商讨。
“难道,你要和我分手吗?”
他不知怎么就说出了这句话,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下意识闭紧了嘴。
这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心里生起一股酸楚。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对不起……我……我不该说这种话。”
萧逸辰懊恼地捶打着脑袋,心中慢慢的怨念,果然脑子一乱就容易说错话。
他的叹气,她的伤感,在他们周围笼罩着一层阴霾,驱散不去。
“算了,我们先回去吧。”
洛清猗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揽着萧逸辰的手臂,贴近了他的身侧。
至少这一刻,她的心仍紧紧拴在他的身上。
未来究竟会如何,她暂时不愿去想。
每晚的情绪被酝酿到了顶峰就该落幕,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看啊,新的开始来得多么容易。这是我以为的,生活最迷人的地方。
他们像往常一样,从侧门走进宿舍楼,在四楼电梯口分开。
临走前,洛清猗轻轻拥抱着萧逸辰,只不过这次没有陪他上楼。
或许她想趁着这个机会,给彼此一点空间喘口气。
分明是萧逸辰找到工作的大喜事,却弄得不欢而散,她心里也满是惭愧。
走回宿舍的路上,洛清猗却意外地遇见了夏芷萱。按理说,她并不常出现在Richmond,为何今天会这么巧?
“芷萱,你怎么来了?”
洛清猗侧过身子,把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微笑。
“噢,今晚和一个同学讨论问题就过来了。你呢?刚回来吗?”
夏芷萱打量着洛清猗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慌张。
“嗯对啊!萧逸辰今天从伦敦回来,我去接他了……”
洛清猗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提到萧逸辰的时候她心里一阵紧张,不过夏芷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看来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嘛!”她脸上显现出一抹坏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你们这对战友兼情侣,真是让人心生羡慕呢!”
洛清猗摇了摇头,她也不愿去猜夏芷萱的言外之意。
她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头,心里忽然生起一种想法。
“芷萱,你有空吗?”
“有啊!”
“我有事想对你说。”
洛清猗带着夏芷萱走回房间,把整件事向她交代了。
说不出为何会想对夏芷萱倾诉心事,或许只是因为她也是爱过萧逸辰的人,很多时候都能感同身受吧。
“所以,你真舍得和他分开?”
夏芷萱皱紧了眉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原本以为听到洛清猗和萧逸辰分开的消息,她会很开心,因为自己又有了接近萧逸辰的机会,可事实上并不是如此。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洛清猗苦笑着,摆在她面前的路,由不得她选择,不管是否心甘情愿。
“洛清猗,当初我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因为我相信唯有你可以带给萧逸辰幸福,可如今呢?”
夏芷萱并不是埋怨,只是感慨世事无常,有情人并不一定能终成眷属。
“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回国,选择分开,那才是为了他好!”
“可是洛清猗,倘若你当初选择的不是萧逸辰,是一个愿意回国发展事业的男生,情况会不会变得很不一样?”
这是夏芷萱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趁着这次机会,正好听洛清猗道出最真实的想法。
“莫涵曾说过,我认识那么多男生,他们性格各异,但对我都挺好的。我对沈慕凡,那是虚幻的仰慕。对叶景煊,也是一种欣赏。对程潇,那是蓝颜知己。他懂我,愿意听我倾诉很多,可能他都不怎么听过的事。对顾晗,那是姐妹。可唯独萧逸辰,是难以言说的存在。”
“起初因为对台湾同学的好奇心让我接近他,当我第一次看过他踢球后,对他的崇拜油然而生。渐渐地,他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曾经的我天真地以为,他只会在梦中与我在一起。但远远地仰慕着他,我就心满意足了。正如电影里的桥段,女主角暗恋着优秀的男主角,一想到他的优秀超凡脱俗,睥睨众生,我是满心感激,惊叹与崇敬。直到我们真的在一起,恍然一场梦境。”
如今,梦该醒了。
洛清猗此时的笑容像是在讽刺自己的软弱和无奈,夏芷萱看她的模样有些心疼,握紧了她的手。
“不会的,这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真切切地存在!洛清猗,我既然向你认输,你不能这么快就放弃啊!”
洛清猗轻轻拿开了夏芷萱的手,站了其身,身子斜靠着墙壁,眼神空洞无力地盯着房间的某个角落。
嘴上一言不发,可心里却生出了无限感慨和愁思。
不知过了多久,洛清猗启开唇瓣,只觉得嘴唇有些干涩。
“你说,曾经的洛清猗可能有些尖锐极端,然而这一年我最大的收获不是萧逸辰,而是随着岁月增长越来越温柔的自己。”
“我不后悔遇见他,更不后悔爱上他。即便我们最后没有走到一起……”
再多的宽慰也是无用,夏芷萱心里很沉重。
洛清猗虽然极力掩饰着忧伤,但她的心情都写在脸上,尤其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她难受成这样,那萧逸辰会不会更为崩溃?只是夏芷萱找不到合适的身份去询问他。
“可你会懊悔,会惋惜这段感情的!”
“也许……终究是没有缘分。”
“缘分”一词听起来有些讽刺,就像《甄嬛传》的台词说的那样,“唯有软弱无力自己不肯争取之人,才会以缘分作为托词”。
如今她并非用无缘作为了却情意的假词,而是找个让自己能稍微接受的借口。
不管他们最后是否决定分手,相对于异国的分离而言,意义不再重要。
第二天到机房,洛清猗没有叫上萧逸辰。
也许距离从此开始,她要渐渐习惯没有他陪在身边的日子。
认真学习了一个上午,补足了睡眠的萧逸辰出现在了机房,走到洛清猗的身边坐下。
他并没有责怪她为何不和他一同来机房,也不埋怨她没有给昨天的事做个了结。
他只有四个字,珍惜当下。
最后不到三周的时间,是他们相处的最后时光。
即便要分离,希望在这个地方留下的回忆,是甜蜜而温馨的,而不是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痛哭流涕。
“洛清猗。”
“嗯?”
“我这个表格好像格式错了,你帮我看看吧?”
“好啊。”
他们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她耐心帮他解决学习上的问题,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事。而他静静地聆听她说的每一句话,她的声线,容颜,都深深地刻在脑海中。
最后的日子里,我不会勉强你,也不会让你为难。
就让我们携手度过最后的冲刺阶段,让学业画上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