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脚下一顿，随即笑了：“当然。”他从衣襟里取出铃铛，将它从脖子上摘下来晃了晃，微风穿过树林，树叶的声音混合着铃铛的声音，在这暗夜里显得格外诡谲。
国师将铃铛递过去，但是拴着环牢牢地握着，如果明若不把令牌交出来，他自然也不会放手。当然，明若也是如此，他握着令牌，提起十二万分警惕。要是国师有任何异动，他就准备动手。
相比于明若的小心翼翼，国师就显得坦率了许多，明若见他确实没有什么阴谋之后，快速的将东西交换，二人同时跳开。
国师看着手心的令牌微微勾起嘴角，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也就不再耽误时间，刚想要离开，就见一道身影闪过，在他来不及反应之际，已经被人抢走了手中的令牌。
明若看着突然出现的离落一时间忘了说话，等他找回自己的声音才忐忑不安的喊了一声：“师……师父？”
离落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明若，没有开口责难他。
“原来国师处心积虑要的就是这个。”她把令牌在手中晃了晃：“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没必要绕这么大圈子，设计我单纯的徒弟。”
国师看清了离落，下意识就去看明若，而明若自己都还懵着，哪里管得了他。
“天雪娘娘难道不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既然我如约给了铃铛，那么明若兄弟就应当给我魔界令牌。”
他压低了声音，面具遮挡着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听语气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没错。”离落点了点头：“就在刚才，你们之间的交易确实已经完成了。”
“很好，既然娘娘认可了这件事，那么就请将令牌还给我。”
离落晃了晃手上的令牌：“我已经说了，你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而这个，是我在你们的交易结束之后，光明正大抢回来的，自然是归我所有。”
国师咬着牙：“娘娘这是要强取豪夺吗？以一个上仙的身份欺压凡人，娘娘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离落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本来就是我的所有物，便是明若交给你了，那也是我的东西，我可没有给他随意支配此物的权力。”
明若脸颊微微发红，一是为了他的所作所为，看离落的样子是真的生气了；二来，离落从来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在乎，也没有特别漠视，他还从未见过离落这般无赖的模样。
同样面色发红的不只有明若，如果摘下面具，会看到一张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
国师的嘴唇为维持颤抖，他将目光转向呆愣着的明若：“明若兄弟，你就不说点什么吗？难道你想做一个背信弃义反复无常的小人？”
明若回过神来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按照国师的说法，那他一定会和离落站在对立面，离落已经很生气了，明若不敢再招惹她。但是真的那样就会成为国师口中的小人，明若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光明磊落，这样的行为让他很纠结。
离落看了一眼明若，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国师何必为难我的徒弟，东西在我手上，他还能指使我这个师父不成？”
国师面色铁青，死死地盯着她。
离落微微挑眉：“再者，国师要是不服，也可以动手来抢啊，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不准你抢。”
国师只觉得眼前这个笑得无比灿烂的女子好像从未见过，她居然也能这般无耻。和她动手？十个国师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到了这一步，国师也没有办法了，再拖下去国师不能保证离落会不会再起什么别的什么心思，不甘的向后退去。
一阵风过后，小树林只有离落二人了。
明若羞于面对离落，涨红了脸：“师父，对不起，徒儿错了。”他手里紧紧握着铃铛，恨不得戳出个洞来。
离落没有过多苛责，只是语气有些严厉：“今次便了了，算是给你长个记性，以后有什么事要直接说出来跟我商量，不可擅自做决定，知道吗？”
明若点了点头，心情就像从云端跌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行了，回去吧。”离落微微侧头，明若还有些恍惚，便听话的走了。
明若走后，小火龙从林子里钻出来，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此时看着明若的背影若有所思。
“娘娘，他就是师父的转世吗？”
小火龙突然问，离落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不。”说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又道：“不是这样算的。血祭是仙魔之体，神魂一分为二，投做一对双生子。明若是仙种的部分，他还有一个哥哥明英，是魔种。”
离落的眼神微微暗淡：“在他们三岁的时候，魔种因为我的疏忽，被地狱真火吞噬了。所以明若不算是真正的血祭，只是他的一部分。”
“这不都是师父吗？”小火龙不解道：“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他们融合呢？”
“不一样，我从未将他们视为血祭，投胎成人，他们只是他们自己，我想要他们过一个完完整整的人生，而不是成为某个人的牺牲品。”
“哦！”小火龙摸着下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离落的想法他还不能理解，听着有些晕。小火龙有个优点，不懂的事情就问，实在不懂就算了，他从来不在一个问题上纠结。联想到明若之前的一切行为，小火龙仿佛明白了什么。
果然是他师父的神魂，这副闷骚的性格都是一模一样，抱着个铃铛就当宝贝死不撒手。小火龙不禁感慨，师父呀师父，就你这样是得不到师娘的心的。
离落见小火龙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稚嫩的脸上不时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手中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圆脑袋。
“走吧。”
小火龙吃痛一声，撇着嘴，委屈巴巴的看着打完人还淡定的像是什么都没做的离落，摸着脑袋跟在后面。
在他们走后，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银质面具下的人不是国师又是谁？
他站在那里久久未动，面具遮挡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似乎并未因此而感到惊讶，反而在夜幕下身上涌出一股淡淡的悲凉。
“魔种，仙种。”低低的声音响起，孤独的没有任何回应。
他嗤笑一声，微微仰头，薄唇微微扬起，像笑又看不到任何笑意。半晌后，化为一道黑影掠空而去。
夜晚的京都静谧的沉入了梦里，唯有客家画舫十年如一日的灯火通明，丝竹欢悦。没有人会发现暗夜里，有人掠空而过，飞向国师府。
国师回到国师府的卧室，一个声音从暗处传来。
“国师大人，主人到了。”
他换衣服的手一顿，随即道：“知道了。”
声音没有再说话，只有门帘微微晃动。
脱掉了夜行衣，国师将暗门打开。一道风从暗门里吹来，国师薄唇紧抿，黑漆漆的暗道深不见底，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吞噬自己的猎物。这条暗道他走了很多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犹豫抗拒。
沿着暗道弯弯绕绕，渐渐地有了火光，按到的尽头是一间密室，燃着几盏灯，一个黑衣人背对着他站在密室里。相比于国师的身形略微娇小瘦削，和离落差不多。
国师弯下腰：“主人。”
“东西拿到了吗？”兜帽下的女声响起，冰冷，严酷，回响在空空的密室里。
烛火跳动，映在银质面具上，国师低着头：“本来已经拿到了，但是被离落抢了回去。”
室内一片静谧，唯有越来越低的温度显示着黑衣人的情绪在渐渐冰冷。
黑衣人转身，兜帽下那张脸，赫然就是白发红眸的雪女。
她脚步缓慢的毕竟国师，直到国师面前两步，国师被一股威压压着再也支撑不住，一滴冷汗滑落，半跪在地上。
他咬着牙，强压着恐惧，尽量是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一些：“主人息怒。”
他的脸被一根纤长冰凉的手指勾起，寒意刺骨，使得他忍不住想要打寒战。
雪女微微眯眼：“离落怎么会出现？”
国师一五一十的交代：“他察觉了明若的异样，跟踪明若，撞破了我们的交易。”
“然后呢？”
国师咽了咽口水：“原本交易已经完成，但是离落突然出现，把令牌抢走了。属下实力不济，无法对付她。”
“废物！”雪女大骂一声，将国师推开，抬手就是一鞭子打在国师身上。
这一边子打得国师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国师强忍着疼痛没有喊出来，只是脸上汗水从面具下留下来，唯一露出的下巴苍白无比，薄唇紧抿，毫无血色。
他在那样地狱般的试炼中长大，这样的痛苦基本上每天都在承受。但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他就站在了试炼场的顶端，再也没有人能超过他，任何任务都能完美的完成，这样的鞭挞很久没有过了，但是他不会忘记那种疼痛，永远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