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战,四十多万人的殊死较量,就这样刚开始就结束了。
天帝回到天宫,听人详细讲述了战场上的情景。当时情况之危急,若不是离落的突然出现,恐怕魔界大军就踏破天河,直逼天宫了。天帝暗自点头,自己也是在昊天镜里看见了战况,才忍不住要御驾亲征。
那个白色身影,白衣胜雪,遥立寒风之中,那是多么的美好。只是,她背后却有六翼。
六翼瑶族啊!
很多那个时代的神仙要么陨落了,要么避世了。所以关于六翼瑶族的印象人们其实是不清楚的,他们只是在一些残卷或者口传之中偶尔听过也就过了。
而天帝年轻时却是见过的,一想到离落,那时的场景忽然出现在眼前。瑶族仙人的强大令四界胆寒,若不是天道压制,恐怕,如今这四界的主人就是瑶族了。
那女子虽然现在只有一人,但仅仅一人已经能抵千军万马。那要是还有更多的不知在何处的瑶族,他们一旦聚到了一起,那该如何?到时候他们会不会觊觎这天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憨睡?
可是离落相助天界打败魔界,这是四十万人共同见证的事情,再加上她身上有天帝亲封的神位,若是他对离落做了什么,恐怕四界会耻笑他没有容人之量,迫害功臣。
不能杀,也不能容她。想到这里,天帝不由得头疼起来。
唉,死了一个瑶族,又来一个瑶族。
这时候,天后来了,她看见天帝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天后挥了挥手,示意侍从们退下。
天后在天帝旁边坐下,唤了一声:“陛下。”
天帝缓缓的睁开眼睛,疲惫的捂着脸,叹了口气躺在天后的腿上。天后轻轻为他按着头皮,温声细语:“敌军已退,天界大获全胜,陛下为何如此苦恼?”
天帝道:“瑶族女子出世,怎能不叫朕心烦呐!”
原来是为了瑶族,天后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当年没能救下离落,天后就心怀愧疚。而今,难道要看到另一个瑶族女子受到伤害吗?这个女子对天界有大功,若是出了什么事,别人会怎么看天帝?
“陛下何苦自寻烦恼?”
“哦?”天帝拿下手,看着天后:“娘娘何出此言?”
天后微微一笑,眼神望着远方:“陛下可还记得离落?”
离落啊!怎么会不记得。为了一个离落,血祭近乎疯魔,疯狂的屠杀魔族,差点造成两族交战。只是,当初若不是离落,恐怕天后早就死在了南海龙女的手中了。对于当初的离落,天帝又感激又忌惮。说到底,离落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当年,若不是忌惮她,也不会在众人围困她的时候,将血祭锁起来,造成离落被围攻而死?
现在,每当看到血祭一个人寂寥的把自己所在院子里,天帝心里的愧疚就会更深一分。虽然他当时只是想把离落困起来,但是,离落终究是死了。
“怎么会不记得?”天帝坐起身来:“每每看见血祭,朕的自责就会多一分。”
天后握住他的手道:“陛下,离落当年救了臣妾,并没有挟恩图报。而这位天雪娘娘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解救天庭危机,却也不求回报。自古以来,瑶族仙人以守卫和平为己任,别的陛下可曾听说哪位瑶族仙人贪念权势了?所以说,陛下这是自寻烦恼。”
确实如同天后所说,那些瑶族仙人确实是十分厉害,但没有一个是为了那天上的王座而来,每当世间出现瑶族仙人,必然是四族出现了大的争斗。
天帝长叹一口气:“希望是朕多虑了吧。”他忽然想到,与其忌惮瑶族,与他们为敌,不如主动拉拢。如今四界不太平,多了瑶族的力量,天庭也多了几分胜算。
天帝喊了一声:“来人。”
天帝的贴身内侍躬身快走进来:“陛下。”
天帝问道:“给将士们的封赏可办妥贴了?”
贴身内侍答道:“回陛下,已经着手在办了,只是人数太多,需要些时日。”
天帝点头,又道:“传旨,朕要在御游苑犒赏三军。清源圣心天雪娘娘居功至伟,朕要在御游苑为她设宴庆功。”
贴身内侍却神色为难:“陛下,前面的都好说,只是那天雪娘娘已经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陛下回宫的时候她就走了。”
就这么走了?什么也不要吗?天帝忽然发现,自己对瑶族之前的印象有些松动了。
战争结束,血祭就回了战神府,大门紧闭,谁也不见。众神都知道他这脾气,也无人去上门自找没趣。无论血祭做得有多好,有些神仙就是看不起他混血的身份。是以,赫赫威名的战神府门可罗雀。
见识过血祭疯狂杀人的模样,内侍官也不敢前去打扰。他手上还有要传达的旨意,可是按之前去请血祭上殿的情况来看,这战神府他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呀。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人,整个天宫里,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传旨了。
云画站在门外,瞟见躲在一旁偷偷看着她的内侍官,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内侍官惊讶眼神中,推门而入。
血祭坐在花园里已经很久了,自从离落死后,他就经常这样,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好像能把人看活一样。
云画在他对面坐下,血祭突然开口道:“你说,她是不是她?”
她是不是她?谁是谁呀?云画想了一下,哦!原来是问那位天雪娘娘是不是离落。
云画挑了挑眉:“六翼瑶族确实非常强大,也许别人以为他们已经死了,但他们偏偏还活着。只是,到底是不是,这要问你自己。你为何认为她就是离落?”
血祭道:“之前我只是怀疑,现在我几乎就能确定她就是离落。她所有的习惯都和离落是一样的,除了那张脸。”
云画一笑:“既然你都确定了,又何必自寻烦恼来问我?你应该问的是那位天雪娘娘。”
血祭看了她一眼,没在说话。
云画又道:“天帝请客吃饭,你去不去?”
“不去。”
血祭下界来到了天雪娘娘庙,他换了一身衣服,那是三千年前,离落为他做的。
这时候已经是黎明了,天蒙蒙亮,街上还没有人,偶尔还会传来犬吠声。
天雪娘娘庙大门紧闭着,血祭敲了敲门闩,敲了几次之后,才传来声音。
“谁呀?”
阿梅睡眼惺忪的打开一点缝隙露出脑袋。她看了一眼血祭,不认识。
“你是谁呀?”
血祭想了一下,微笑拱手,一副书生的样子。
“这位小娘子,在下是个过路人的读书人,如今天色已晚,在下身无长物,想在贵宝地借宿一宿,明日就走,还望小娘子行个方便。”
阿梅被之前石千叶的事情吓到了,看谁都是坏人,再不肯相信任何陌生人装可怜的话。
她哼了一声:“不好意思,我们庙小,没有地方,你向别处去吧。”说着就要关门。
血祭自然不肯就这样离开,他伸手挡住门,阿梅被吓了一跳,惊呼:“你要干什么?”
“在下真的有事要见天雪娘娘,还请小娘子行个方便。”
阿梅奋力的要把门关上,喊得更加厉害了:“你这贼人,一会儿说过路要借宿,一会儿又说要见我家娘娘,没一句真话,你是坏人!坏人!我不会再相信你们的话了,赶紧离开这里。”
阿梅用尽了力气关门,但是,她一个半大的女娃娃,哪里会是血祭的对手。
这时候,五夜打着哈欠走来了。
“怎么啦?阿梅?”
阿梅一见到五夜,就像是见到了大救星一般对他喊道:“五夜大哥,外面有坏人要闯进来,快来帮忙呀!”
坏人?那就是说有架打了!五夜突然就来了精神,抬步走去。
“坏人在哪呢?”
门外的血祭听到五夜的名字,沉声道:“五夜,我是血祭。”
血祭!他来做什么?
五夜把门打开,血祭道:“我来找她。”
这个她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五夜笑了笑:“在后院的萝卜田里拔萝卜呢,你自己找吧。”
阿梅看着血祭大步进去,问道:“你们认识?”
五夜点了点头。
阿梅又问:“他来找谁的啊?”
五夜笑了:“这个问题你可以问你们家娘娘。”
阿梅听了挠挠头,这什么呀云里雾里的。
血祭找到离落时,她正挽着衣袖,奋力的拔胡萝卜。他看着她的身影久久不动,他想问你是不是离落,却又胆怯了。他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他知道,自己病了。
离落知道有人在自己身后,却没有回头,只是专心拔胡萝卜。等到胡萝卜装满了筐,离落这才起身擦了擦汗,走到水池边洗手。
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递过一张手帕,离落很自然的接过去擦了擦手,仿佛这是每天都出现的画面,完全没有吃惊。
“离落?”血祭的声音微微带着沙哑。
“嗯?”离落答应了,答应的十分干脆,毫不犹豫。
是的,她是离落,她就是自己的找了三千年的离落,她是我的离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