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的自己跟受害者一样。”羽无心坐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丝毫不能舒缓心中郁结,啪的一下将杯子放下,桌子裂了一道细细的纹。
穆云兮摇头,“本王不是受害者,是失败者。”
他太轻敌了,才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他们想要的不是偏安一隅,而是整个天下,他们将每一个人当成棋盘上的棋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从他回汴京开始,这一局棋他就输了。
或者更早,从肉铺老板被杀开始,这一局棋就动了,大家都在棋盘之上,下棋的人冷冷的操控着他们的生死。
这一局,环环相扣,每一步都堪称精妙,每一个关键的时间点都卡的刚好,若不是亲身经历,他也会信以为真。
“说吧,找本王来,所为何事?”穆云兮望着羽无心,问道。
“若不是因为她,小王才懒得理你!”羽无心拍拍手,肖智抱着一个锦盒上前,放在桌子上打开,落雪流星鞭安静的躺在里面。
穆云兮目光一痛,“这个怎么会在你哪里?阿水……”
羽无心挡住他的手,命肖智将盒子收起来,“妖妖不在我这,这几天我将衡阳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她,我的人只找到了这个。”
“在哪找到的?”穆云兮的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虎狼军遇难的地方。”羽无心忽然悲伤起来,“穆云兮,你没有照顾好她,我决定了,要跟你争上一争,只要让我找到她,这次,我绝不会放手!”
“把鞭子给我。”她对鞭子看的很重,只要鞭子在,她一定会回来的。
羽无心起身,指责他,“穆云兮,你没有好好珍惜的,现在换我去守护,你的心有多大,才会以为小王会将鞭子给你?”
穆云兮二话不说,上去就抢,俩人在茶馆里动起手来。
掌柜的闻言,忙上来劝阻,“啊哟喂,祖宗哦,上次砸的,刚添置齐全,这次你们又要给我砸了,快住手!”
羽无心和穆云兮,一个有怨,一个内疚,积压的情绪无处释放,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俩人怎么会住手?
掌柜的喊不住他们,差点哭了,“姑娘说你们要是再砸了东西,就让你们付三倍的赔偿!”
羽无心和穆云兮住手,“她什么时候说的?”
掌柜的大喜,“上次你们砸完,修葺好了之后说的。”
他们本以为还能得到水夭的消息,竟是个乌龙,俩人又打了起来,“羽无心,这里的每一个东西都有她的痕迹,你要全毁了吗?”
“人都不在了,还留着这些东西做什么?”羽无心发狠一样的,将里面的东西砸了个七八烂,“穆云兮,小王就看不惯你那样,在的时候不懂得珍惜,离开了再去怀念,有个卵用?机会给过你了,你自己没抓住,小王就是要毁了你最后的念想!”
茶馆彻底毁了,羽无心留下足够的金币给掌柜的,“重新选地方建一个,再建在这里,本王还会砸干净!”
踢了踢狡辩的木屑,羽无心大步离去。
穆云兮冲上前去,一拳将他撂倒,“羽无心,你大爷的!”
曾经他还说水夭爆粗口的时候粗鲁,此刻说出来,竟无比的畅快!
羽无心擦了擦发麻的嘴角,吐出了一口血水,起身给了穆云兮一拳,笑,“我就知道你是个闷骚的,平日里还装什么清高,骨子里渗出的那种清高,你也不嫌累!”
俩人就在大街上,没有用武功,只动蛮力,像两只凶猛的狮子,发泄般的厮打起来。
穆九和肖智对视一眼,忍不住扶额,太丢人了!
百姓们都围了过来,议论纷纷:“这是七皇子兮王殿下吗?”
“那个是北魏二皇子?”
“原来皇族之间打起架来也这么粗鲁啊?”
“都滚开——”穆云兮和羽无心齐声爆喝,百姓们四散逃开,偌大的主街,静悄悄的,只剩下穆九和肖智一人站一边,他们两个打累了,躺在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发呆。
“穆云兮,你为什么不早出手?我不相信以你之能,在西梁会是个不受待见的王爷。”羽无心有气无力的问,这一架打的真过瘾,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现在,你后悔吗?”
穆云兮沉默了。
他如何不后悔?
小的时候,他没有能力保护母妃,让母妃惨死,皇位给他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他以为只要远离皇位,只要远离纷争,厄运就不会降临到他的头上,在父皇提起的时候,他甚至给父皇保证过,让父皇不要动她。
事与愿违,他的好父皇,自始至终都没有打消过伤害她的念头。
若是他还在汴京,一定会跟父皇大吵一架,现在,他不想回去,甚至都不想再见到他。
“穆云兮,如果可以重来,你会怎么选?”羽无心见他不回答,又问。
“你真聒噪!”穆云兮起身,“你那么有先见之明,苏冉的事情搞得一团糟。”
当日,羽无心故意放走苏冉,并派人悄悄的跟着他,想找到风信使,被风信使的人发现,他派去的人,全部阵亡。
苏冉再无消息。
他们的线索就此中断。
“穆云兮,你打算什么时候收拾陆恒?本王看他不顺眼很久了,你若不出手,本王可要出手了。”这一次,他竟然敢毁了妖妖的老窝,不把他的窝给端了,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不止是陆恒,所有伤害过她的人,本王都不会放过!”穆云兮一脚踩碎地上的椅子腿,他离开后,椅子腿化成了粉末,被风一吹,散在了泥土里。
羽无心说的对,他该出手了。
回到丘泉阁,穆云兮列了一个名单,凡是在名单上出现过的名字,第二天再也没能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汴京城中,兵部、工部、户部、礼部、刑部中的部分要员,在同一天,死了十几个,死因五花八门,有暴病身亡的,有意外溺水的,还有被家中爱妾刺死的……最惨的一个是被鱼刺扎破了喉咙死了。
一时间,各个重要部门,虽然没有全部瘫痪,却也因为职位空缺,迫切的需要选拔官吏。
西梁帝命陆恒彻查此事,陆恒被死去官员的亲属哭得头昏脑涨,一天下来,什么都没查到,那些官员全部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安插在各个重要部门的内线,一时间被全部拔除,让他数十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他心里的恨,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
穆云朔也是不解,“谁能有这么大的动作,还让我们毫无察觉呢?”关键那些死因,全部都是意外,根本查不到任何人的头上。
“莫非是太子动的手?”一官员猜测道。
陆恒否定了他的猜测,“若是太子,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很多暗线,太子并不知情。”
“除了太子,还能有谁?”大臣们疑惑了。
“且看看吧,这些位置,虽然都是小角色,一旦被别人掌控,对我们来说,也是百害无一利,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找到人手举荐上去。”
但,要同时安插这么多人,谈何容易?
朝会时,举荐人选的奏报像雪花一样飘过来,压的西梁帝喘不过气来,“朕竟不知,我西梁还有这么多能人异士!”
王丞相道:“皇上,这些位置不能空着,还得尽快选拔出人来上任才是。”
西梁帝看了他一眼,“那丞相觉得哪些人合适呢?”
王丞相列了一个名单呈了上来,全部都是他的人,大监念完,被陆恒否了一半还多。
陆恒也举荐了一些人,同样被王丞相否了大半。
西梁帝皱起了眉头,头疼的厉害。
“父皇,儿臣有话说。”穆云隆忽然站了出来,以往这些时候,他都不参与,今日破天荒的当朝论政,倒让人觉得新奇。
西梁帝揉了揉眉心,“说说看。”
“官吏的选拔,历来都是朝中的头等大事,岂能因为重臣的喜好选择?依儿臣之见,应当能者上,庸者下,不问出身,应当公开选拔才是。”
穆云隆的话平淡无奇,却给了西梁帝一个台阶下,他不想任由王丞相和陆恒的势力做大,眼下正是一个契机,“老九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吧,官员的选拔交给老九处理,你们都去忙各自的事情,失去了这么多官员,一个一个不想着去做事,整天在朕的耳朵边吵吵个不停,朕都快被你们烦死了,退朝!”
预想的事情没达成,陆恒心里窝了一把火。回到家,管家来报,陆凌风又在花楼里醉成了泥,刚被抬回来,陆恒怒火中烧,气冲冲的来到了陆凌风的房间,想着训他几句,被陆凌风赶了出来,陆恒恼羞成怒,“你这混账,如此不成器,将来怎么敢指望你?”
陆凌风瞪着醉醺醺的眼睛,道:“你最好别指望我,我是不会跟你学的,你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恶心!”
“啪——”
陆凌风的脸上挨了一巴掌,“放肆!你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跟你爹说话!”
陆凌风仰天长笑,“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是你的儿子!你难道不会后悔吗?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没有内疚过吗?”
陆恒甩甩袖子,负气离去,“不可理喻!来人,将他锁在房间里,三天不准吃饭!好好让他清醒一下!”
陆凌风瘫倒在地上,泪水汩汩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