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仪宫的地宫里,灯火通明。
槅门慢慢打开,薛贵妃衣着华丽的从外面走进来,嬷嬷在身后默默的关上门,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
长长的锦袍逶迤的托在身后,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她慢慢的走近旁边的内室里,看着里面躺着的人,心里一下舒畅了。
那个人衣衫破旧,头发乱糟糟的,已经有十多年没洗过了,指甲长的都能绕她三圈了,听到外面的动静,她慢慢的抬起头来,面容清瘦,气色还好,一双眸子,明亮如初,岁月对她太恩惠,经过这么多磨难,竟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薛柔,你有不开心了。”
柔软温暖的声音响起,薛柔眼底闪过一丝嫉恨,“你闭嘴!我最讨厌你这种不急不火不温不徐的性子,对谁都摆出一副菩萨心肠,整天装圣洁,装高贵,现在不也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蝇营狗苟?”
内室的女子淡然一笑,如云开雾散般恬静,“只要心里安静,身在何处,又有什么关系?”
“是吗?心里安静吗?若我告诉你,你那失踪多年的大女儿回来了,你的小女儿一直尊我为母,你的心里还安静吗,萧玉?”
萧玉垂着眼,没有表情,“是吗?那我要感谢你将这个消息告诉我,她还平安,我就放心了!”
“我若杀了她呢?”薛柔知道,两个孩子是她的死穴,她就不信,她杀了她的女儿,她还能这么淡定。
萧玉抬起头来,对着她浅浅的一笑,“你还不死心吗?你杀不了她的,当年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你都没有成功,如今她练就一身本领,穿着铠甲跟你战斗,你还有赢的机会吗?”
萧玉的话像一把尖刀,一下将她的伪装刺穿,她强撑起来的气势,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新染的豆蔻一点点在掌心碎掉,“我有你就够了,你是我最后一张王牌。”
萧玉安静的看着她,“不会,我不会成为她的负累,永远不会。”
薛柔掏出匕首,慢慢的靠近她,将冰冷的刀锋贴到她的脸上,“你就这么自信?你说,我若将这张脸弄花了,他们会不会心疼?”
“只是一具皮囊而已,他们爱的是我这个人,不是这张脸,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明白?”萧玉抬眼看她,一副可怜她的神情,仿佛拿刀的人是她,刀下的人是薛柔。
“哧——”
薛柔气愤的在她的脸上划了一下,伤口很深,鲜血顺着脸颊,低落在辨不清颜色的衣衫上,满是鲜血的手抓起一把土摁在了她的伤口上,声音几近疯狂,“瞧,这样就可以止血了。”
萧玉一动不动,连疼都没喊一声,任由薛柔摆弄,
她不反击,薛柔发泄完了,扔掉匕首,癫狂的大笑起来,“这样他们就认不出你了,到时候我再将你送去当官妓,被千人骑万人踏,你觉得他们还会爱你吗?”
“薛柔,你真可怜。一个不幸的女人才会在另一个比她强的女人身上发泄,你的种种举动都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你这些年过的并不幸福。”萧玉指了指她的手掌,“你的手受伤了!”
薛柔震惊的看着她,这个时候了,她还提醒她这个,“你就是个疯子!”
槅门关上,地宫里恢复了平静。
萧玉忽然起身,拿起地上的匕首,一点点的将长长的指甲割掉。
薛柔走出地宫,嬷嬷将屏风摆好,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薛柔看着软榻后的屏风,冷冷的一笑,“他一定不知道,他与我缠绵之时,他心爱的人就在这道屏风后备受煎熬,哈哈……”
如仪宫外,黑影一闪,快的像一道风,侍卫揉了揉眼睛,什么都没看到,转身继续巡逻。
驿馆里,穆云兮的房间一直亮着灯,羽无心在旁边跟他说话,他也不回,一直在看书,羽无心说累了,起身回房去睡觉。
这时,那道黑影才跃入穆云兮的房间。
房门猛的打开,羽无心又闯了进来,“刚刚有人来过吗?”
穆云兮皱眉,一记书简扔到了他的脸上,“出去!”
羽无心往后一跳,接住书简,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合上。
羽无心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卷,刚要扔,看到上面的图案,顿时乐了,他竟然看禁书!
那个不食人间烟火,气度不凡的穆云兮竟然在看禁书!
“哈哈……笑死我了,”羽无心笑够了,站在穆云兮的房门口大叫:“穆云兮,你也不过如此吗?我倒你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原来是这个,书我拿走了,改天我们切磋下!”
门内,影卫憋着笑,不敢出声,穆云兮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看?”
“属下不想。”影卫差点笑出声,脸憋得通红。
“如此甚好,回西梁后,本王会将你送进净身房,保证你的后半生不会受此困扰。”
影卫不笑了,“殿下,看在我带来好消息的份上,饶了我吧。”
穆云兮抬眼,“先说说,是好消息的话,本王自会酌情考虑。”
“当然是好消息,”影卫拍着胸脯道,“属下发现了一个秘密,如仪宫的屏风有玄机。”
影卫将他在如仪宫外看到的,悉数告诉了穆云兮,最后总结,“属下感觉,那里面可能藏了个人,薛贵妃是衣着光鲜的进去的,回来时,手上都是血。”
的确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穆云兮扔掉手里的书简,“这些赏你了,今日看完,明日写份心得给本王,穆九备马!”
影卫只觉得头顶上天雷滚滚,不是说饶了他吗?为何还要看书?让他看书,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穆九拍了拍他的肩膀:“自求多福!命根子总算保住了!”
出了驿馆,穆云兮没有直接去公主府,而是围着大街小巷转圈,等转到第三十圈的时候,羽无心放弃了,穆云兮,你丫的毛病,大晚上的不睡觉转什么圈!
穆九看着羽无心的背影,笑了,“殿下,他走了!”
穆云兮慵懒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再转两圈吧,等天亮了,再去公主府。”
再两圈后,羽无心的暗卫也走了,穆九这才驱使马车来到了公主府。
这一次公主府的人没有阻拦,小青的事情多亏了他帮忙,若不是他设计将小青引出,赵曦恐怕不会轻易得知,那放火的婢女,让小青下了药。
“殿下,稍等,公主梳妆好就来。”
卿云领着丫鬟上完茶水就退出去了,赵曦很快赶过来,头上的朱钗还没查牢,差点掉下来,穆云兮拿下来帮她重新戴好,“不急,时间来得及。”
“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发现吗?”这几日,赵曦都没休息好,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穆云兮心疼的看着她,递过一个锦盒,“这里面的药丸揉碎了,化在水里,将布条打湿,敷在眼上,眼睛就不疼了。”
赵曦接过锦盒,里面有七颗药丸,“好,我会用,你快说,到底发现什么没?”
“你去过如仪宫吗?”
赵曦摇头,“如仪宫是薛贵妃的寝宫,我刚回宫,她就针对我,我就没去拜访过她,更不曾进过她的寝宫,怎么了?”
“昨晚影卫发现,她的寝宫里有密室。里面防守严密,影卫没敢靠近,却肯定,密室里藏了一个人。”
赵曦听完,脸色苍白,手止不住的发抖,穆云兮用力的将她的手伸开,紧紧的握住,掌心里柔弱无骨的小手,冰冷刺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许,你的母后还活着。”
“我要去找她!不管是不是,我都要去看一看。”
她一直以为母后葬身那场大火中了,也接受了没有母后的事实,现在,穆云兮告诉她,她的母后还活着,记忆里那个辨不清容颜的美丽女子还活着,她现在正在受苦,一想到这,她的难受的紧,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穆云兮,我要去如仪宫,我要去救母后。”
“阿水,你冷静点,这只是影卫的推测,里面关的是不是皇后,我们还需要确认。”穆云兮紧紧的抱住她,现在的她让他心疼不已。
“怎么确认?如仪宫守卫森严,若不直接闯进去,一旦走漏风声,我就再也找不到母后了。”
穆云兮理解她的心情,赵曦现在理智全无,他只得好言相劝,“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
“赵晚?”
“对!”
是了,赵晚跟她一母同胞,都是母后的女儿,她若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帮她的。
“可是,我要怎么给她说?”赵晚现在因为穆云兮,对她敌意很深,薛贵妃教养了她那么多年,她肯定不会相信薛贵妃不是她的生母,而是仇人。
就算她相信她,依她那种性子,肯定会在薛贵妃面前露出破绽,到时候只怕她也会有生命危险。
她不能,不能为了救母妃,而将妹妹置于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