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雷声肆起,狂风大作。住家的人们纷纷收走衣服,将窗户紧闭,准备迎接一场倾盆大雨。
害怕行踪暴露,南岳往旁边的乱草中移了移。刚移动脚步,她就感到头顶有莫名的骚动,她斜眼一望,只见一紫红色的雷电从天而降,往她的身上劈来,她惊叫一声跳到旁边的空地上。
她舔了舔前腿被烧焦毛发,痛苦委屈地啊呜一声。
“躲哪里都没有用,跟我回妖界吧,凡间不是你来的地方。”天雷缓步而来,右手还残留着未消去的法力。
刚才的攻击天雷没想过要她性命,只是想让她受点小伤,以示警戒。毕竟南岳来凡间后并没有残害生灵,对并未打乱凡间的秩序,所以不需要对她使用极端的手段,只要将她捉住乖乖遣送回去就好。
可是南岳并不容易对付,她的骨子里融着和猫一样的高傲不驯。在妖界她地位极高,妖主也是对她极其宠爱,现在在人间受到这样的对待,心中总会有所不平。再说,南家好不容易把她送来凡间,要是就这样回去了,岂不是辜负了家中的长辈的一番心意?
天雷向前迈一步,南岳就向后退一步,她的尾巴高高竖起,全身毛发站立,时刻做好反击的准备。
天空乌云密布,可雨点却丝毫未下,所以她并不能趁着大雨朦胧短暂地从天雷的面前逃离。
她的前面是步步紧逼的天雷,左面是一个巨大的仓库,房檐交错,易于藏身;右面是片片居民楼,街巷复杂,野猫野狗也一定不少,可以浑水摸鱼;后面是无尽的荒草,丛林繁密,场地空旷,可以化为妖体,与天雷殊死一战。
不管她是向前还是向后,注定会与天雷一战,可她修为尚浅,与天雷正面交锋完全占不到优势,反而会被轻而易举打败。想要逃脱天雷的魔爪硬上不行,只能选择智取。这样前后两条路她都不能选,可是右面是居民区,居住了太多居民,一旦打起来会误伤群众,她毕竟是一个商量的妖精,并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失而连累了无辜的人,如此剩下的就只有一条路。
她思考片刻,心中顿然有了答案。她转过头,猛然向身后的丛林中飞奔,眼见猎物逃之夭夭,天雷想都未想,直接跟了过去。可是丛林野草纵生,无人管理的野草长的有人高,化为猫咪的南岳体积小,很容易消失。
天色渐晚,黄昏让阳光变得阴冷灰暗。天雷深知,如果天黑之前不能捉到南岳,那以后便难上加难。世界之大,茫茫人海,在生灵众多的凡界,南岳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融合,到时候妖气消匿,这拥有特殊能力的家伙如果被坏人利用,在凡界兴风作浪无人能敌,那后果不堪设想。
天雷运气丹田,索性召唤天雷将这周围的丛林烧个干净,就不信这样还逼不出那只到处乱跑的死猫。
就在天雷刚要下手的时候,一毛茸茸的小东西从草丛飞出,迅疾跳到仓库的屋顶之上,借着错杂的房檐,迅速隐匿了自己的身影。可这一幕,恰巧被天雷捕捉到。
仓库内,几个大汉将郑母摁在长桌上,预做不轨之事。郑逸城被绑在柱子上,无论他怎样的嘶吼求救,如何地用自己尖锐的童音做最后卑微的反抗都毫无作用。他只能看见自己的母亲衣衫被撕裂,露出雪白的皮肤。
屈辱的眼泪从郑母的眼中不断流出,如果可以,她只想求死。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看到了自己死去的丈夫站在灯光下,向她挥着双手。
紫红色的雷电再次劈下,而这次却实实地打在仓库的房檐上。天雷断定南岳一定藏在仓库房檐的哪个角落,她还笃定这是一个废旧的仓库,才肆意施法,决定将这仓库一并毁掉。
几道雷电迅疾而下,穿透仓库铁皮的房顶,暴烈的电光向抓狂的死神,疯狂地刺入其中两个把住郑母手腕的男人。浓郁的烧焦味从尸体上散发,鲜血在一瞬间被烧干凝固。
恢复自由的郑母瘫软在地,她狼狈地爬向儿子,为他解开绳子。
“孩子,快跑!”母亲在郑逸城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将他往大门的方向推去。
“我们一起走,我和菲菲都不能没有妈妈。”郑逸城抱住母亲的臂膀,他也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体验到了绝望的痛楚。
“不,妈妈走不了了,可你一定要活着。”
失去两员大将的黑帽男向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他往天上看了看,只见钢铁做成的天花板已经如马蜂窝一般,“妈的,这娘们儿太克夫了。”
这是一个废旧的化工厂,所以有很多易燃易爆的物品。雷电带着的巨大热量将这里引燃,毫无任何防御措施的仓库,仅在几秒内变成了火海。
逼急的狗总会跳墙,黑帽男的手下要么被雷电直接劈成干尸,要么被烈火吞噬无处生还,成为光杆司令的他只有一件事可想,那就是同归于尽。
有人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可这并不绝对,有些人心与灵魂都被嫉妒和恶毒包裹,成为了恶魔的傀儡,只会一味崇敬死亡,将人命看做自己死有余辜的资本。
充满杀意的黑帽男从腰间抽出匕首,眼露血光,紧锁着地上无助的母子。
可能是求生的欲望,也有可能是来自母爱的伟大爆发,郑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她努力地撑起身,拉着儿子跌跌撞撞地跑到大门口。可是为了防止她们逃跑,仓库的大门早已被锁住。周围是无尽火海,前面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他们难逃一死。
“啊——”就在郑母不知所措之时,郑逸城突然失声痛哭,在地上一边痛苦地嘶吼,一边死死地捂住眼睛。
小孩子的身体和大人的身体难免有差异,尤其在免疫系统方面。由于他们发育不成熟,身体器官都是极其脆弱的。这里到处弥漫着黑色的烟,空气中还夹杂着这个工厂里不知名的化学药剂,这样的毒物浸入一个未成年孩子的眼中,很难想象这双眼睛的状况。
深入虎狼之地,无处可逃。郑母跪倒在地,将痛到昏厥的儿子护在怀中。眼泪造成的哽咽让她难以呼吸,也难以发音,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乞求神明怜悯,天降神迹。
挥舞的尖刃已在眼前,为护住爱子,郑母不惜冲上前,把住匕首直接刺入自己的身体内,并且将利器死死摁在自己的身体内,以免被男人拔出伤害郑逸城。
鲜血喷涌而出,像是死亡的颜料,将这烈火都衬托的妖艳。眨眼之间,灵光乍现,一道紫红色的雷电再次从天而降,直直地劈到黑帽男的头顶。
“我救你们出去。”就在郑母要倒下之际,她突然感觉到一双炽热的双手将自己扶起,她强撑着眼皮,见到的是一身发紫红色光芒的少女。
是神吗?是神感念她的痛苦,同情她的遭遇,来就他们来了吗?
“不用救我了。”郑母虚弱地抚了抚胸口的长匕首,放弃了救生的机会,“请您救救我儿子,好吗?”
顺着郑母手指的方向,天雷看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男孩。
“他身体并无大碍,只不过这眼睛……你是想让我帮你治好他的眼睛吗?”
眼部红肿,黑气缭绕,显然是被天雷的余气和凡间的化学药品锁伤,一般的医疗技术根本不能治好,就算是再用一双眼睛顶替也不行。毋庸置疑,男孩的眼睛一定瞎了。
郑母点了点头。
望着郑母期许的目光,天雷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这件事情是因她而起,是她太自信导致的失误,损失了那么多人命不说,还让一个孩子永远看不见光明。她是个罪人,为了赎罪,她必须答应。
想着,天雷从怀中掏出一夜明珠,运气将其掰成两半,“这是一件极其贵重的神物,得来不易,它叫【天明之眼】,也是唯一一个能救你儿子的东西。要让这东西作用于你儿子身上,必须用鲜活生命的眼睛来做掩护,所以——”
“我愿意。”郑母是一个聪明的人,她很清楚天雷指代的意思。放眼周围,只有她的生命还算鲜活,最后牺牲眼睛来帮助儿子康复的也只能是自己。
不过,就算这里还有其他生者生还,她也不会用绑架者的眼睛。她嫌他们脏,她嫌他们罪恶的双眼玷污了儿子的纯洁。
郑母不假思索的答应,让天雷着实吃了一惊。其他五界的生灵都以求得自身的生存为主,甘愿牺牲其他生灵的生命,不管这牺牲的生灵和自己是什么关系,这不会被批判,因为这是生物生存的本能,而天雷的确不明白也不了解能够突破自己本能,为一个无法动摇的信仰而奉献全部的人类。
她在凡间待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生生死死全都被她看个透,可即便这样,她也能在这个叫凡界的地方寻找到让自己震惊而感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