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能视,容诗诗只能摸索着弓身站起,侍女又及时扶了住了她,引着她下了銮驾。
她又扶上了凌公公的手臂,慢慢地往前走去。
踏上台阶,又走了一段路,又上台阶,然后踢到一个门槛。
凌公公轻声道:“王妃当心,请小步跨过去。”
容诗诗也就听着他的话,跨过了门槛,又走前几步。
一阵暖气扑面,驱散了身上的寒冷。
她又听到窸窸窣窣的步伐声,接着是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
容诗诗却甚是淡定,不惊也不慌。
“他们都怕朕,你不怕吗?”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容诗诗现在却不急着解下蒙巾,只听得她笑道:“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您又不是陌生人,诗儿为何要怕?”
“因为啊,”那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我现在是人不人,鬼不鬼,只能是个躯壳罢了。”
“皇家还有龙脉在,王又是真龙天子,当然不是人鬼了,是神魔了呢。”容诗诗又故意笑了一声,缓缓地说着。
她又想去解那蒙巾,然而却又再次被按住手,而这只手,却一如枯木般粗糙和冰冷。
“王,是不想见诗儿,还是害怕让诗儿见你?”容诗诗轻吐媚语,那枯手才松开了。
容诗诗拿下了蒙布,久违的亮光让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她环看四周,这醉宸殿仅用“辉煌”二字已不足以表达其境了。
奢华的金与高调的红,还有温和的黄三色相互辉映,而在殿的正中,更是铺有异族风情的精美地盖,而在高位之上,又有两把贴有金箔的龙飞凤鸣的安角曲椅,椅上横七竖八地乱放着些金杯和银壶,红色的美酒从杯中和壶中洒出,洒满了一地,宾客席上椅巾凌乱,筷子也是乱摆乱放着,那些精美的盘中之食有的没了一大半,有的却完整地丝毫未动,在未铺地盖的地板上有着零星的黑色鞋子印,显示着刚才众人退出去时的匆忙。
容诗诗又转过身,看着那个昔日意气风发的帝王,变成如今面前这个萎靡不振的枯瘦老头儿,当初合身的龙袍现在也变得宽大,竟显得他个头矮了好几寸。
“怎么,朕现在这副模样,让王妃受惊了?”王眯着眼紧紧盯着她,想从她的表情上读出些什么来。
容诗诗也回看着他,向他请礼,又娇喊了一声:“诗儿见过父王。”
王冷笑着,脸上满是自嘲:“父王,呵呵,好一个父王,你现在是不是,更觉得朕比不上你的九文王了?”
“父王这说得是什么话,”容诗诗伸手,用指甲轻刮着他的脸:“样貌不过是个皮囊,迟早会老去的,”她看着王,眼神里尽显妖媚,手指又顺沿而下,停留在心窝处:“而最重要的,则是这里。”
王看着她的神情,却显得有些厌恶,一把把她推开,道:“行了!你可以走了,”他仰头叹了口气:“果然!你还真不是我要找的人。”
王怅然若失地摇摇头,好像又更老了一些。
他转身,歪歪扭扭走着,又跌摔在地,再摇着头笑了一声,又自语道:“果真是见了他,便万物不入眼了。”
容诗诗听了,手不由一紧,不由妒火中烧。
从来,只有她对人之雄性看不上眼,还没有哪个男人是对她看不入眼的!
究竟是谁的魅力有这么大呢?
“父王,您要找的人,是姐姐吗?”容诗诗看着他跌坐的背影,道。
没想到王又冷笑了一声,缓缓道:“容丹丹?她也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
容诗诗想了想,又绕到他的跟前,捧起他的头,与他对视着,声音放缓再放轻:“不是姐姐?那是谁呢?”随着她的话语,一丝难以察觉的黑气瞬潜入王的眉心处。
“上仙。”一说到这两个字,王那浑浊的双眼登时发亮。
容诗诗继续看着他,想在他的记忆中,寻找着他口中上仙,究竟是何方神圣。
王的记忆一片黑暗,寻找了许久,在隐约中,终于见道一个乌发垂地,穿着白色鹤翔道仙袍的男子身影。
他缓缓缓转身过来,那面容,已不足用绝色来形容,而他微微一笑,便足以覆倾天下。
那是莫问居的古上仙——古海。
容诗诗不由在心内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他呀。”她心中的妒火转眼便消散无踪了。
“不对,你要的不是他,”容诗诗目不转睛地盯着王的眼,又沉声诱导,道:“快想想,你好好想想,你要的人,到底是谁?”
黑气又渗入了王的记忆中,慢慢地,那个身影也逐渐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