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乌云不知从哪里飘来,遮住了当空的皓月,群星黯淡,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
缠绕在司凌雪手指上的月光丝线因月光的消散而一瞬断裂。司凌雪低头,看着在黑暗中依旧熠熠生辉的月光丝线。她抬头看了眼窗外,在那一片的漆黑中有什么阴暗的东西正在滋生。肉眼凡胎无法看见的浓重死气从山林里向周镇包裹而来,鬼魅的呼嚎声由远及近,编织噩梦。
司凌雪拉回了想要出去凑热闹的卜梦,手指那么一掐,收敛了浑身的气息,完美地融入了黑暗。
在周镇的这几日里,司凌雪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大规模涌动着的死气。
黑暗中有什么在沸腾翻滚,一下子哄散,钻入了那些简单的民房。但奇异的是,它们并没有进入客栈,有意识地避开了客栈。
小道士五感发达,一下子便从那呼啸的风声中捕捉到了不正常的鬼魅声音。他一惊,急忙跑到窗边,打开了一条细缝,偷偷地观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透过细缝照到窗外,泯灭在了那浓郁的黑暗之中。
黑暗中的怪物似乎察觉到了小道士的窥伺,一双血红的眼睛猛地看向了小道士所在的窗户。他心一跳,快速关上了窗户,镇定地装作准备脱衣就寝。他脱下了外袍,走到桌边,吹灭了蜡烛,收起了结界,屏主了气息,再次溜到了窗边。
那双血红眼睛的主人已经走远,溜进了不远处的人家里,没了踪迹。小道士好奇它们在做些什么,却又本着小心为上的想法不敢轻易出去察看。他忽然想起了白天里见到那名活人,不由担心起她的处境,却又觉得诡异。
看这些邪祟的架势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这般行事,虽看不出它们的底细,但多年的直觉告诉小道士这些怪物绝非善类。试想一个柔弱的普通凡女是怎么在这样一个危机重重的鬼镇里生存下来的呢?
小道士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查一查酒庄里的老板娘。
而被他所猜疑的九娘却待在自己的屋里,低头看着一本经书。她的屋门被关得紧紧的,八卦镜被摆在正中间的桌子上,上好的檀香在古朴的香炉里燃烧着,袅袅的香烟缭绕将那供奉着的黄大仙石像衬托得格外仙风道骨。
透过紧闭着的窗子,九娘看见了那些熟悉的血红眼睛。即便早已看了不下百遍,九娘还是觉得心里微微发憷,她镇定地低头念着经文,满怀虔诚地祈祷着。
黑暗中的邪祟们慢慢地靠近了屋子,在看见贴满了屋子的黄符时间,它们阴冷的瞳孔中浮现了一丝的暴虐。它们扑了上去,想要撕碎黄符,却被黄符上依附着的力量灼烧,跌倒在地,发出了愤怒的吼叫。
九娘听着那凄厉的叫声,面不改色,专心念经。被她供奉着的黄大仙雕像瞳孔中隐隐闪过了一丝的光芒,透露出一丝的无奈与疲惫。
九娘听见不远处邻居近乎疯狂的欢呼,也听见了它们有意传来的吞食血肉的声音,内心无比悲哀。
自那场巨变后,整个周镇已经沦为了妖魔们的饲养场。每隔三个月的进食让九娘倍感无力,她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熟人变成嗜血的活死人,看着那些不满反抗的人被活活撕裂生吞,看着整个周镇陷入了循环不断的噩梦,可她却无能为力,苟延残喘。
九娘握紧了经书,仿佛这样能让她更加心安。她低头,不敢去看窗外还在试图闯进来的怪物。她知道只要她还是活人,那些怪物便会锁定她的气息不断地攻击。她并不担心住在客栈里的小哥们,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命令这些怪物是不会去攻击客栈里的活人,即便他们再鲜美可口,再喷香扑鼻,它们也无法接近客栈。
最鲜活的生命要在最好的时候收割。
九娘想着,咬紧了下唇,双手握得更紧,彰显出主人内心的不甘与憎恨。
借助黑暗,红眼睛的怪物们溜进了民房大快朵颐。它们身上浓重的血气惊起了灭世的食欲,本来趴着夜眠的灭世陡然精神了起来,偷偷地观察了一下躺在床上的离曜,见他毫无反应便溜到了窗前准备出去加餐。
它的枝条还未碰触到窗户,整棵莲花便被一股力量给拉了回去。灭世一愣,死命地往前钻,它越是反抗禁锢在它身上的力量便越是强大, 死死地将它按在那里。
细微的脚步声也在这时候响起,灭世似乎想到了什么,整棵植株都傻在了那里。
只穿着一件单衣的离曜走到了灭世的身边,看着它那活跃的枝条微微蹙眉。他头疼地扶了扶额,无奈地将灭世放回了它原来的花盆里。
离曜抬头看了看紧闭着的窗户,双眼透过了窗棱的束缚,瞥见了外面潜行着的红眼怪物,一下子明白了灭世躁动的原因。
他无奈一叹,低声说了一句。他的语气低沉而又温柔,听得灭世飘忽飘忽的,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离曜摸了摸灭世那滑溜溜的枝条,低沉下了眸子,与夜一样深邃的瞳孔里闪过了一抹的晦暗。他虽早就察觉到镇子的诡异,却没想过这样一个偏僻的小镇上竟也会出现这么多的山魈,看那架势似乎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看来那名叫血罗的妖倒是不错的人才。
血池里,躺在骷髅王座的上的红衣男子猛地睁开了眼睛,微微弯了弯他那血一般的红唇。“魅。”他低声一唤,一抹灰暗的人影从石壁上飘出落在了地上恭敬地向男人行礼。
“放风的日子是什么时候?”男人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似乎只是忽然想起随意问问。
“今天就是。”冰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回答到。
“哦?”男人挑眉,似乎有些纠结随后又扬了扬手,“算了,你先先去吧。”
魅听话地后退,整个黑影融进了石壁里,没了踪迹。
“不知道还能回来多少。”男人轻声嘀咕,诡异地勾唇,“罢了,正好试一下水,看看新来的小道士经不经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