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叶笛清脆的声响戛然而止。黑衣的俊秀男子放下了手中的叶子，微微抬眼看着那站在不远处的白衣人儿，动了动唇。
“看不出么？”他说着，继续把叶子递到了嘴边，轻声吹奏着一曲悠扬的古老歌谣。
司凌雪站在一旁看着离曜的动作，垂下了眸子。白鹤传递来的情绪让她手指轻颤，音律的波动引起了阴阳棋的颤动。司凌雪晦暗地盯着离曜，蓦然轻笑：“音律学得不错。”
离曜没回话，将这一首歌谣吹完，才低着头道：“勉强入耳罢了。”
“入耳？”司凌雪走了过去，纯白色的衣摆像是莲花层层绽放的花瓣一样轻颤，“魂界的音修听了怕是自愧不如了。”
司凌雪也是听过各种乐曲的，什么下里巴人，什么阳春白雪，有的没的她都听过，有所涉猎。魂界里也不是没有专修音律的人，但凭他们的本事怕是连司凌雪的衣角都碰不到。
可偏偏……司凌雪意味深长地看着离曜，音修的本事有多大她也是清楚的，凭他们目前的实力怕是还无法穿透阴阳棋的屏障，波动到她的血脉。
能够达到这种地步的要么是实力出众，要么就是血统特殊。离曜是魔族的人，这一点毫无置疑。那么……司凌雪暗沉下了眸子，微微勾唇，瞳孔深处是微微的金光。
司凌雪水袖微拂，扫去了屋顶上的尘埃，翩翩坐在了一旁，侧头看着离曜。
离曜面不改色，倒也镇静，又继续吹了起来。
司凌雪感受了周遭元气的波动，微微眯眸，勾了勾唇。她的手垂放在一旁，手指刚好碰触到瓦片。她那纤细的手指微微弹了几下，在瓦片上轻轻地跳跃着，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几乎听不清楚，可偏偏就是这几乎没声的声音融进了那叶笛音律之中，甚至将原本的音波打散，重整为自然的风声。
离曜瞳孔微微一缩，面上却没什么变化。他手法一动，换了首曲子，原本悠扬的古来的歌谣变成了倾盆大雨，哗啦啦的水声冲刷天地，向着司凌雪扑来。
司凌雪手指微转，原本只有一根手指在瓦片上跳动现在多了一根，声音依旧是那样的轻，依旧是那样轻飘飘地收住了雨声。
离曜没有换曲子，手中的绿叶来回一动，演奏出了悦耳的曲子。
屋顶下人来人往，嬉戏如常，竟是没有一人听见那叶子的乐声。
司凌雪微微低头，目光放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她的手指却还是按照原先的速度轻轻地敲击着的瓦片。
阴阳棋中，已经衍变成了藤蔓的黑棋气焰顿长。藤蔓巨人见白鹤逃走，上前一步，再次挥手想要抓住白鹤。白鹤灵活地闪避，时不时吐出一团火焰打在藤蔓巨人的身上，可这次却没在藤蔓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银色的蝴蝶漫天飞舞，从藤蔓的底部飞绕，灵活地避开了挥舞着的藤蔓，时不时地吸附到藤蔓上吸食藤蔓的生机。
在少年的眼中便是一片星辰的银辉倾泻，比起白鹤，比起藤蔓巨人，银蝴蝶显得更加绝美与动人。可在美丽的背后却是无尽的杀机。
少年清楚地看见一根粗壮的藤蔓击中了一只银蝴蝶，整只蝴蝶在瞬间碎裂成两半。然而这并没有结束，碎落在地上的银蝴蝶残躯上流转着浅淡的银灰色，很快两只比原先蝴蝶个头略小的从衰败了的旧的躯体里破茧而出，加入到了银蝴蝶的大军里。
这恐怖的分裂再生速度让少年心中一颤。他晦暗地看着身侧翩翩飞舞着的银蝴蝶，眼眸深处满是深沉。
围绕在少年身旁的只是一小部分的银蝴蝶，它们吸走了木头人的生机，像是要困住什么东西一样一直盘旋在一块地方。
事实上那块地方却是有什么东西被银蝴蝶们给困死在了那里。
血红巨眼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想抓回逃跑的猎物，结果却被这些莫名其妙的蝴蝶给束缚住了手脚。也不知道这些小虫子是什么底细，竟能如此轻易地将它的神识给困死，任凭它怎么样冥思苦想都找不出能够避开这些小虫子的办法。
若是打算吸收了它的力量也就算了，可偏偏这些破虫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仅仅只是把它当做犯人一样看着，真弄不懂这些小虫子在想些什么。
少年虽有些道行，但终究只是凡夫俗子，无法看到特殊体质的血红巨眼分离出来的神识。但直觉告诉他那里似乎困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偏偏骨子里的执拗催促着他一看究竟，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仙凡有别，魂界和凡间的区别也像是一条巨大的鸿沟，怎么都无法填平。能亲眼见到魂界中高人的对决，对于少年这一类的修炼之人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机缘。
司凌雪坐在屋顶上，手指轻扣瓦片，奏出空灵的阙章。叶笛悠扬的声响和瓦片发出的声音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浑然天成，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件乐器奏出来的一样。
她半低着头，金色的阳光透过了轻扇般的睫羽撒下了斑驳柔和的光影，沉浸在日光之中的面庞显得格外的圣洁纯白。司凌雪的五官本就是极为清冷与纯碎，容不得半点的庸俗与浑浊。单是看那日光之下柔和侧脸便让人觉得岁月静好，时光纯白。
她的手，在日光下跳跃，幻化出一片的残影，碎裂了光束。
叶笛的声响蓦然停止，她的手指也随之停下，碎裂的光束恢复了原状。
司凌雪抬头，看向了离曜，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冷淡。
离曜和她的目光对视了一番，转过了头，手指那么轻轻一擦，整片碧绿的叶子自上而下，一点一点化为了虚无。他站了起来，微拂衣袖，身形消散，回到了客房内。
司凌雪挑眉，唇角轻轻一勾，似是讥讽，也像是不屑。她抬起了放在瓦片上的手，在半空中随意划了一下，波光潋滟，荡开了山林的投影。
在看见那小道士还停留在原地，热忱地盯着战斗的中心，司凌雪不悦地蹙起了眉头。她没再继续注意小道士的动向，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被银蝴蝶压制住的藤蔓巨人上，眯了眯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