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身影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了地面上,纯白的衣角像是天边的浮云微微荡漾,又像是出水的白莲绽放出的花瓣微微颤动。
白衣的俊秀人儿理了理自己因方才动作乱了的青丝,漫不经心地转了转头,忽的凝住了目光。
转角处一位农妇打扮的女子拉着一个不到她膝盖的小男孩行色匆匆地走过。农妇一直低着头,没有注意到隐藏在角落里的白衣公子。
司凌雪眯了眯眸,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好奇芳娘她们现在出去干什么。不过好奇只是好奇,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去管她们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司凌雪想着,转身走进了另一条巷子。
暮色四笼,夜晚的黑暗降临到了周镇。
行走在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到了最后也只剩下那寒冷的夜风。幽暗的灯火忽明忽暗,显得格外鬼魅。咔擦咔擦,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声音,引起了万家的共鸣。糊着白纸的窗户上投射出一佝偻的背影,僵硬的双手,扭曲的躯干以及那一闪而过的血液深深地印在了芳娘的记忆深处,
她咬了咬唇,回想着多年前的那一幕,整个人不由战栗起来。她低头抱紧了熟睡中的孩子,攥紧了白天刚求来的符纸,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线生机一样,眼睛深处满是执拗。
咚咚。不知是谁家敲响了木鱼,没有诵念佛经的声音,也没有檀香袅袅,那些食人的怪物们也没这个心思去听什么木鱼声。
芳娘却是知晓木鱼声的,这也是周镇陷入绝境后出现的又一诡异之处:每逢月圆便会响起的诡异木鱼声。
周镇没有常驻的和尚,只有一个会些小戏法的三流道士在这安居。这木鱼是镇上唯一一家佛寺里唯一的值钱玩意。佛寺里面只有一个庙祝,几尊佛像,很是简单粗陋,但这却是周镇最古老的佛寺了。
那木鱼便是放在佛祖佛像前。以前周镇还是周镇的时候,有人去试过这个木鱼的底细,却被吓得丢了心神,成了半个疯子。见到过那木鱼的周镇人怕是最早病死的那一批,也是唯一一批没有再醒来变成怪物的了……
芳娘心中一叹,面上满是哀伤与惆怅。木鱼虽然诡异,但在木鱼声响起的时候还算是安全的,醒来后的周镇人不喜欢木鱼声,想来也早就做好了准备避开着木鱼声的干扰。
反正她和大宝只在这里住一宿,明早就走,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而在此时此刻,司凌雪也听到了木鱼声,平淡地看着面前破破烂烂的寺庙,玩味地勾起了唇。
“原来在这呀~”她轻声呢喃,抬头看向了那已经毁了半边的牌匾,右手轻挥,银光闪过。原本破旧的牌匾换发了生机,变得崭然一新,“佛陀寺”几个大字也映入了司凌雪的眼中。
“佛陀。”司凌雪轻声念了念,轻哼了一声,“自甘堕落的佛么?”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原本半掩着的大门嘎吱一声开了,向司凌雪展现出了里面的黑暗世界。
“来。快来这边……”一个模糊飘渺的声音从寺庙深处传来,分辨不清男女老少,只是莫名觉得可信,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遵从。
司凌雪站在原地,半步都没挪动,那声音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机械化的重复。司凌雪嫌难听,直接挥手关上了门,隔绝了那个声音。
“先在里面好好呆着吧。也许明天你就再也不用这般说了。”司凌雪轻声说着,转身离开。
司凌雪没有直接移步到客栈,而是在不安全的巷子里走来走去。木鱼的声音依旧悠扬空旷,说是佛家的颂词还不如说是临死前的哀歌。
司凌雪虽不知晓周镇到底经历过什么,但也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测。在魂界的纷争中最后负责买单的怕还是那些毫无用处的凡人吧。
可怜人总有可恨处。他们也许死的无辜,但也不该延续这一份的罪孽致使更多的无辜人枉死。
咔嚓咔嚓。牙齿摩擦着骨头的声音从小巷内的屋子里传来。司凌雪脚步一顿,双眼透过了墙壁的障碍,窥见了里面的情形。
一个骨瘦如柴的青年正埋头啃咬着什么。昏暗的烛火一跳一跳的,显得格外鬼魅怪异。司凌雪的目光落在了他那青灰色的面孔上,那是腐朽糜烂的颜色,也是被死亡笼罩着的色彩。
青年手上拿着是一节大腿骨,不像是牲畜的,反而像是人类的。那骨头被舔舐的非常干净,连点血丝也找不到。
司凌雪沉默了许久,凝视着青年脸上那并不属于人类的血腥,眼眸深处是冰山雪水的宁静与沉淀。她抿了抿唇,似是嘲讽也像是不屑。她转身消失在了巷子的深处。
夜里的客栈显得十分的安静,微微的夜风吹过窗棱,把窗纸吹得鼓鼓的。呼呼。风声萧萧,听着便是分外得寒冷。柔和的月光倾洒,透露出微微的夜凉。
啪嗒啪嗒。清脆的算盘声在客栈里响起,有些发福的掌柜裹着厚厚的衣服,一双胖手在算盘上来回地算着什么。这账本他已经算了很多遍了,早就已经吃透,要是旁人也许早就懒得再重复了,可掌柜偏偏就是乐在其中。
他这手呀是一天都离不开算盘的,哪一天没碰到,没打划那么几下,他这心里要便总是不是滋味。
掌柜的边算边想,回忆起了以前自个儿刚当学徒的那会儿,砸了砸嘴,乐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他这一乐,笑开了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不由感叹了几句:“老了,老了,真的老了。”
他刚感叹完,嘎吱一声轻响,一缕夜风钻了进来。掌柜的打了个寒战,疑惑地看着开出了一条细缝的窗户。他走了过去,关上了窗户,完全没有注意到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他方才站的地方。
司凌雪看了看还在关窗户的掌柜的,沉了沉眸子。她低头看着账本,目光一下子落在了标注在下方的日期上。她勾了勾唇,意味不明地看着掌柜的背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隐去了身形。
掌柜的浑然不知方才出现的异样,回了位子,继续算着他心爱的账本。
司凌雪回了楼上,进了自己的客房。她拂袖坐在了椅子上,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维。
“主人。”卜梦的声音从灵魂深处传来,司凌雪挑眉,等待它的继续。
“那佛寺里的是什么东西,好难闻的气味!”卜梦嫌弃道。
“明天就知道了。”司凌雪并没打算解释,只是随意地说了句。
卜梦一愣:“主人是打算明天全都解决了么?”
“底子已经摸了个大概,剩下的以后慢慢在了解。尔雅那边似乎出了点小问题,我打算去看看。”司凌雪低头说道,眸色晦暗。
菩提手串与她是存在着一定的感应的。当尔雅遭遇危险或是陷入困境后,菩提手串都会向她通知。可最近一次菩提手串传递过来的感情十分的复杂,让司凌雪一时不解。周镇这边她也弄得差不多了,还是早点去看看尔雅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