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有不少脱落的笋壳,刘鸣启总是不小心踩到上面,发出呲啦呲啦的响声。
前面林素雨还在走着,没有要停留的意思,再走就要到昨天那个地方了。刘鸣启故意走在笋壳上面,想要发出声音,示意林素雨停下来。
本没有理会刘鸣启,林素雨还是大步向前走着,脚下也不时踩到几个脱落下来的笋壳,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心里像是有着一堆的话,可是林素雨又感觉有什么堵在自己胸口,让自己无法说出话来。
突然停下了脚步,林素雨站住了,这是个竹树丛的边上。刘鸣启跟着也站定了,只离了几步之远,这里对他来说有些熟悉,好像依稀记得肖媛青昨天就是在这里,突然倒到了自己怀里。
一想到这里,刘鸣启就又觉得有些尴尬,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林素雨有些不知所措。
“刘鸣启,对不起!”
林素雨亦不愿意去看刘鸣启,她觉得自己有些愧疚,对自己后面的这个人的愧疚。
“对不起?我吗?对不起什么?”
挠了挠头,刘鸣启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好像又知道些什么,他突然想起了昨天林素雨的问题,那个他不知道如何回应的问题。
转过了身,林素雨朝刘鸣启笑了笑,伴着晨风与曦光显得格外动人。
“不过,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飞云,你我早已绑在了一块儿,今日一别,我处理完了事情就回来找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越说刘鸣启越觉得深处于梦幻之中,自己还是在梦中吗?摸了摸腰间的那块玉佩,触手温凉,稍稍回过了神却还是一头雾水。
“你。。你要走了?去哪?”
支支吾吾了半天,刘鸣启才从嘴里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他不明白,难道自己又被舍弃了吗?一丝生命的落寞突然涌了上来,道之奇带着自己离开了鸣溪镇,也不知道是自己舍弃了刘家,还是刘家舍弃了自己。展眼间,刘家没了,道之奇让自己去中州,自己又被舍弃了。
自己又该靠谁呢?林素雨?自己那便宜师父?或者是自己大哥?刘鸣启不知道答案,他呆呆地看着林素雨,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右手死死地攥着腰间的那块玉佩。
“竹师兄没有跟你说吗?是你师父的意思,他要你留在这里好好修行,我和他去临平州就行了。等治好了我弟弟的病,我们就回来了!”
“他。。他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可是刘鸣启还是不能理解,他们回乾越,就要把自己丢在这个地方,这怎么能行?
“不行!我不留在这里,我师父呢?要找他去!”
说着刘鸣启就要转身离开,不过林素雨却赶紧走上前拦住了他,语重心长地说道:“飞云,你站住!你听我说,在这里未必就对你是坏事!”
“自从在临平州相遇以来,我知道我亏欠于你很多,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依旧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关系,刘鸣启稍稍退后了两步,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我弟弟根本不是什么病,你我都是妖族后人,我也不再瞒你了。其实这是他封印失效,体内血脉失控所致,先前在临平州遇到你之前,就已经发作了很多次了,还险些伤及无辜!”
顿了顿,林素雨似乎有些哽咽了,接着说道:“早在幼年时,族里就发现了他身上的异常,但是却只能封印,且不予以族中玉佩。后值林家倾覆,正因他没有族中玉佩,我是个女孩这才逃过一命!”
“本想是去苍梧,却辗转来到了乾越,本想找个安身之地,我们姐弟两个从此了却余身,过平常人的日子。但是,碰见你前几个月前,他却突然发作,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我散尽钱财也没有治好,最后走投无路才讹上了你!”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刘鸣启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当时在临平州的时候好吃好玩的地方就有刘三爷。而且,自己出手阔绰,恐怕早就在临平州出了名了。但是刘鸣启生性喜欢热闹,他并不介意有这样一个人肯陪着自己,况且又是救人,是桩善事,何乐而不为呢?
见他呆呆地,也没有反应,林素雨走上了前,摇了摇刘鸣启的肩膀,道:“飞云,人心不古,当今之世,已经不比原来了!你心机纯白,又喜欢凑热闹,最容易被人盯上。加上你修为又浅,日后定是要吃亏的,为仙师虽然为人好诙谐,行为举止超乎寻常,但是却有真才实学,我希望你好好跟他修行,将来也不会愧对于你自己的父母!你明白了吗?”
也没有等刘鸣启回答,林素雨突然就张开手,一把抱住了刘鸣启。
“我知道,也许私自给你种上同心蛊,也许很不公平。但是,林氏女一生只能对一个人种同心蛊,你知道吗?”
双手在刘鸣启后背摩挲着,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林素雨不知道自己这算是认命吗?但是早在三年之前,自己不就已经认命了吗?
“我走了!”
林素雨轻轻地在刘鸣启的耳边说道,呼出的热气,让刘鸣启感到浑身酥麻。
肩上一松,好像林素雨离开了,身后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是脚踩笋壳的声音。
呆呆地站立着,过了好一会儿,刘鸣启才在一阵微风带来的清凉神思遐想之中醒转了过来。林素雨走了吗?这一切好像都是一场梦,但是身上残留的体温和淡淡的余香,提醒着他,这并不是梦。
刘鸣启腾地一下就蹿了出去,穿过了竹林,直奔竹楼而去。等到了小院之中,只有肖媛青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顾不得昨日的尴尬,刘鸣启硬着头皮赶了上去,问道:“她。。他们去哪了?”
“走了!”
瘪了瘪嘴,肖媛青没好气地说道,她感觉有些委屈,但是有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转过身气冲冲地回房间去了。
刘鸣启转头就往院子外跑去,可是在远门处,又突然停了下来。愣住了,继而又翻身回去,噔噔噔上了楼,冲进了林素雨的房间。
里面空荡荡的,林素雨真的走了,最后意思妄想被现实冲碎。好像连那把雨伞也没有了,林素雨是真的走了,但是会不会像她所说的那样,她还会回来呢?刘鸣启不知道,同心蛊似乎是可控的,最近自己就没有感觉到它发挥作用。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吧!刘鸣启这样想到,一丝落寞之情突然在心底里蔓延开了,像是一张湿布蒙住了自己的心,又慢慢勒紧,憋闷又痛苦。
瘫坐在了椅子上,刘鸣启闭上了眼睛,但是刚才林素雨的话又浮上了心头,自己难道就一直这样下去吗?自己难道就这样,把血海深仇给忘了吗?自己难道又要把这一切全都推给大哥吗?
头脑一片空白,但是转而又眩晕了起来,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一排血淋淋的人头。还有那一面镌绣着“袭”字的旌旗,无时无刻不在刘鸣启的噩梦中飘荡,猎猎作响!仿佛是战场之中的令旗,一旦挥动,刘家就又是一片尸山血海。
音容宛在,大母和蔼慈祥的笑容,好像就在面前一样。热泪终于涌出了眼眶,从脸颊滑落,汇聚于下巴,滴落在了桌面上。
刘鸣启还记得小时候,自己要是受了委屈,或者是闯了祸就会躲到大母那里。那里总是会有好吃的瓜果点心,温柔的臂弯,还有安慰的话语。那时,大母经常给自己哼唱的小曲儿好像也回荡在了耳畔。
“玄鸟于飞,其鸣哓哓;启乌不至,其鸣不止……”
往日的小曲儿会让他感到无比的心安,但是现在刘鸣启却感觉,这像是一首无可挽回的悲歌,飘荡在鸣溪镇的街头。
自己好像又到了那里,刘家的院落,鸣溪镇繁华的街道,一切都历历在目。但是又好像蒙上了一层浓浓的血色,让人感觉陌生,这里还是鸣溪镇,但是却是没有刘家的鸣溪镇了。
悲从心来,转而又化作了无边的怒火,刘鸣启恨!他恨那个扛着旌旗的灭了自己全族的人,也恨自己,恨自己一事无成,连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不行!刘鸣启拍案而起,他的心中仿佛山呼海啸,风云激荡。林素雨说得对,自己要变强,要潜心修行。这样做,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母,也是为了刘家的在天的英灵。
也许为里奇是对的,自己真的是被声色犬马给困住了吗?自己从小就喜欢热闹,在族学之中,也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在修行上。
刘鸣启不愿意相信,也许自己当年对自己做出的判断是错的,自己要是真的对于修行没有半点天赋可言,那为什么他们又会争着收自己为徒呢?
掏出了怀里的几万两银票,刘鸣启双手一扯,撕成了两半。没了银钱,自己再不会被这阿堵物所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