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有些疑惑不解,假如她是水月凤,可这个地方,与江南相距甚远,水月凤不可能跑到这儿来喝一碗汤,吃一盘牛肉,更何况,此人没有任何武功。水月居一个偌大的地方,倘若没有一个拥有武功与智慧的女人来打理,又怎么会名扬江湖?!当然水月凤到底有没有武功其实我也是不知道的。
可是,假若她不是水月凤那她会是谁呢?
我当时并没有直接向这个女人发出疑问。而那个时候我也只能无奈地发笑,随后目光便停在她那双手上。
很凑巧,也正在我想问她的时候,金爷也抬着一碗汤和一盘牛肉放在我面前。
我立刻终止了我的提问。
这个小摊,一个老人两个女子,居然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看着这个女人吃得如此之享受,不觉也将勺子放入汤里,顿时香气直扑上来。我几乎难以想象会有那么香美的汤,那时的我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喝上一口。的确,当我喝上的那一刻,‘游子汤’的确非常美味,美味到了极致。
所以哦几乎是一下子将整碗汤喝下肚去,整个人简直就像是在沙漠里饥渴了很久很久,忽然看到了一盘鸡肉和一坛酒。
可是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站起身,正准备离开。
我终于还是开口问道:‘这位姐姐,你这是要走吗?’
那个女人没有说话,但还是微笑着点点头。
她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哑巴,但绝对不是聋子。
我又问道:‘可否坐下来与小妹聊聊天?’
她还是没有说任何话,她转身,朝金爷走去。我当时是非常失望的,因为这么漂亮的人儿倘若是一个哑巴的话,那实在是太可惜了!要不是她说那句话,我还真以为她就是一个哑巴。
她对金爷说:“给我弄一碗汤、两斤牛肉。我要带走。谢谢。”
顿时间,楼清风发现了金爷的表情,金爷的表情令他感到很诧异。只见金爷猛然抬头,直直地盯着她,眼眸里骤然生出了一丝温暖,像是一种久违的温暖一样。
那个佝偻的老人居然笑了,他缓缓地点点头,便转身去舀汤,去弄牛肉。
他居然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
可是女人眼眸里满怀感激,她的目光直愣愣地定格在哪冒气的汤上。
同样什么也没有说。他们就这样沉默,就这样沉默地站着。
楼清风几乎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那个奇怪的女人和那个奇怪的佝偻的老头子金爷。金爷将汤与牛肉递给她,她却点点头,从袖子当中拿出了两定金子,放在摊位上,然后接过汤与牛肉,转身欲走。
这时,金爷连忙喊住她:‘给不了这么多。’
女人没有回头,她回答:‘这是答谢您老人家的。’她不给金爷说话便又接着说,‘什么也不要问,小女子知道金钱并不是您老人家想要的,可是现下也只有这么做。还望您老人家多多谅解小女子的唐突。’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走远了。
从她说这话的语气当中似乎很早就想来答谢金爷,可一直没有机会前来。我始终都带着很大的疑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愈来愈感觉那个女人不但奇怪,而且很有趣。
从他们无声的交流以及话语当中,他们并没有见过。可是没有见过为什么那女子会说出报答的话呢?所以我当时匆匆放下一锭银子,追了上去。
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就是我们前来的原路。
可是我当时追到的时候只看见了一匹飞奔而去的马,我当然跑不赢马,所以我就没有再追。
我回到夜摊前,那个佝偻的金爷坐在摊位旁边,目光定格在远方。
那个遥远而飘渺的地方。
这种目光为什么这么熟悉,为什么这个老头子也会有这种目光?
我当时就想起了那个所谓的剑客——催命罗刹,难道金爷与催命罗刹有什么关系?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这个世界上,与催命罗刹同路的人几乎只有催命罗刹自己一个人。仅仅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已,没有谁愿意与一个双手沾满血腥、连一个安身之地都没有的人同路。
可是这个佝偻的老头子……
我忽然笑着试着问道:‘老爷爷,这汤是什么汤?’
金爷并没有看我,但是他回答我:‘游子汤。’
我又问到:‘您可知道哪位姐姐叫的名字?’
当时金爷就忽然转回目光,垂下头,叹了口气,摇摇头,并不说话。
我知道老人说的是真话,但是我也很好奇老人为什么会叹气,又为什么会失落。所以我又问道:‘老爷爷,您有心事?’
金爷还是垂着头说到:‘你没有看错。时才那个女娃的行为语气与一个人很相似,只可惜,他很久没有来了!’
我当时就不解了,是什么人能让这个老头子这么牵挂,难道是他的亲人?所以我又问到:‘这个人是您的亲人?’
金爷当时让我大为意外,他摇摇头,始终没有抬起头,他回答说:‘老朽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知道这个人平淡无奇,仿佛整个世界上没有他关心的事,就算是他的生命他也不会去关心一下。整个人就像是一潭死水一般。想让人忘记都很难!’
金爷又叹了口气,接着说:‘他喜欢喝竹叶青,每次来都喝上一坛竹叶青,什么话也不说。走的时候也是带着一碗汤、一盘牛肉。’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的事情只有这么多,能够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听着她如此叙述,楼清风怎么感觉到我好像认识这个女人。但具体楼清风却是不知道的,毕竟他确实没有见到过这个女人。只是感觉这个女人像他认识的某一个。大家可别误会,他见过的女子虽多,可给他印象深刻的却没有几个,细细数下来,还真没有几个。
美丽的?没有武功的?还有……难道是?楼清风心头一震,长安与此处相隔甚远,若骑马非得三日不可,况且除了骑马以外就没有什么工具能够到达另外一个地方了。走路当然是不可能的,除非传说中的“御剑飞行”之术是真实的。可是雁归楼的人不可能练就此等武功,她们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碗游子汤跑到这个地方来。
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按照夏侯明月的描述,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他又扭头盯着夜摊和还在沉睡的老人。或许,这个老人会知道。夏侯明月看了看他,又说到:“我问过他,他也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
楼清风独自将茶杯倒满,慢慢地抬起来,慢慢地喝着,慢慢地像着。他本不愿去想这些事情的,可是他却已发觉他这段时间所想的事情在逐渐地增多,绝大多数都是他身不由己的。或者,真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他接连喝了三杯茶。一句话也没有说,当然也没有看夏侯明月。
他知道夏侯明月也在想事情,她同样也一句话也没有说,和自己一样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仿佛整个世界所有的嘈杂都与他们毫无关系了!
就这样,他们每一天白天都坐在易峰酒楼等待着,也在听着江湖人士所带来的种种消息。只要一到傍晚他们就躲在墙角,等待着那个我们都认为会出现的催命罗刹的到来。
时间已过去了七天,今夜是他们等待的第七天的晚上,是夏侯明月等待的地十天的晚上。
子时。
夜寒,风冷。
易峰镇的大街小巷里依旧没有更夫的踪迹,当然更没有打更的声音。他们依然在这宁静当中等待着,就像是两尊雕像。楼清风想,黄泉路上的望夫石也不过如此吧!但他们望的也许是希望,也也许是死亡。不管是希望还是死亡,他想自己应该是毫无怨言了,对于一个本来毫无目的突然间找到了目标的人来说,这其实就是一种恩赐。
老人还在那口大铁锅旁边,他看到那大铁锅当中的汤还冒着热腾腾的气,而老人的目光,依旧定格在远方,就像是一位父亲,一位母亲在等待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旁边那盏昏黄的油灯闪烁着,显得格外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