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收下了,把香囊揣进了怀里,变扭地说道:“谢谢。”
安容和安琦互看一眼,嘴角轻扯,没有出声。司寇璃瞪了她俩一眼,然后对她说:“不管你家世子说了什么,这京都不太适合你,你还是早日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吧……你在这儿换了衣服直接往北走,就能到前厅。安容,安琦。”
随后她便带着二人出了西厅,从始至终,她都不曾问过小鱼的名字。这样的姑娘是属于自由的,她想,如果不再见面,自然也没有问名的必要了。
午时将近,重聚在前厅的众人心思各异。注意到她双耳上的耳坠,公皙燕归脸上浮起笑意。
在司寇准的组织下,午宴顺利进行,开宴之时,皇帝和皇后还专门差人送来了贺礼,让众人羡煞不已。随即,司寇准向司寇璃一一介绍自己当年的旧部,有了秦易和郑峥的铺垫,接下来的人自然水到渠成。
那日之后,关于司寇将军府病秧子大小姐接受两件南原重器的消息传遍京都。不多时,北乐和东临也都接到消息,关乎司寇府威严的两件利器如今掌握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大小姐手上。
有心人开始注意这位司寇府的千金,而多数人依旧未把她放在眼里。
隔天,腊月十四,慕容茹又来到司寇府,缠着司寇璃和她一起去烟雨楼。拗不过她的死缠烂打,司寇璃最后还是答应了,让安琦先去跟司寇准通报一声,然后去烟雨楼安排。
“慕容,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窗外一朵紫色茉莉花随风而逝,司寇璃从矮榻上起身,对着在桌前愉快吃着点心的慕容茹道,然后在她不注意时向安容使了个眼色。
“慕容小姐,这个藕粉糖糕配着甜茶更好吃,安容给您添一杯甜茶如何?”
“嗯嗯!谢谢安容!”慕容茹闻言赶紧点点头,开心笑道。
从暖室小门回到闺房内,一个蓝色身影已经等在了那里。安坤躬身一礼道:“小姐。”
随即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图,递给司寇璃,低声道:“帝师这几个月来只去过这几个地方,除了去见皇帝,他近一个月来和另一个人的见面也十分频繁。”
“谁?”司寇璃展开那张图纸,抬眼问。
安坤上前一步,抬手在桌上划着……写下最后一捺,他又退回原位:“皇帝近日也常在泰安殿内召见这位,且都是屏退了左右宫人的。除了这位,皇帝最近只单独召见了上官佲和诸葛牧。”
“哦?上官佲……”司寇璃低声念着,随即开口问道:“皇帝和他们都说了什么,你可听到?”
只见安坤摇摇头,说:“这正是属下所疑惑的,不论是藏宝阁还是泰安殿,属下均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感受不到里面人的气息,属下怀疑,藏宝阁和泰安殿内有暗道。不过因为担心被发现,属下并未跟得太紧。”
论轻功,安坤之上,司寇璃只见过王千沐一人。如果连安坤的轻功都无法做到听墙角,这两个地方十有八九是有门道的。
她沉思半晌,道:“安坤,从今日起,你不必再跟着帝师了。昨日师傅回府,他跟白斌交手也讨不到便宜,你若是继续跟着他往下查,暴露的风险太高,查到这个地方就够了。”
司寇璃扬扬手中那张图纸,继续说道:“你今日休息一晚,明日启程去北乐。还有半个月就是除夕,时候也差不多了,有你在那边我要放心些,必要时候……将北乐皇帝带走。”
有她爹在,司寇璃倒是不担心她娘,但以他们二人的身手,能脱身却无法带上乐正淳。而凭安坤的轻功,带一个人走完全不成问题,万一不成事,也不必成仁,这样她娘也不会为难。
安坤本想讨个话继续查下去的,听她一说北乐,想说的话一股脑全咽回肚子里。终于要开始了……突然想到什么,他沉声道:“小内灌入姐,今日,属下看到安远接了一个人进永恩宫,那人是……赵老。”
当那辆马车门帘掀起的瞬间,他内心升起的除了疑惑,还有各种猜想。虽然司寇璃不曾让他留意宇文玚,但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向她禀报了这件事。
不过意料之外的,司寇璃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慕容茹吃到倒数第三块糖糕,喝掉两杯甜茶之后,司寇璃终于换好衣服回到了暖房。安容随后将茶壶提起退到一旁。
“璃姐姐你回来了?这个甜茶好好喝哦!你能不能让安容姐姐教教小琴啊,这样我以后在家里就能让小琴做给我喝了。”
司寇璃失笑,说道:“行,可以。好了,你先别吃了,不然待会儿我们到烟雨楼的时候你都没胃口了……安容,给慕容装上几块山楂,待会儿路上吃,消消食。”这丫头,出门不喜欢带丫鬟,倒是喜欢让丫鬟当厨娘。
慕容茹看看空空的盘子,再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身让安容给自己披上那件红色的披风,慕容茹屁颠屁颠儿地跟着司寇璃出了将军府。
到了烟雨楼,侍童直接领着她们上了二楼隔间,单独隔开的视角,正对着表演舞台,一览无余。
虽然总是嚷嚷着要来看红叶跳舞,慕容茹倒是真的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而她以为她们能在大堂有两个位置就不错了,没想到……隔间啊!
兴奋地抓住司寇璃的手,慕容茹激动地左看看,右瞅瞅:“璃姐姐!你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听他们说这里可是一座难求啊,你居然能弄到二楼隔间的位置,真的是……太厉害了!”
安容安琦在一旁捂着嘴笑,而慕容茹早已习惯了,现在即使被笑都不会脸红了。
司寇璃的手被她甩得都快脱臼了,只能伸出另一只手,拉住她,无奈笑道:“好了好了,今天是运气好,运气好……我点了几道烟雨楼的招牌菜,虽然不比清阁,但这里的菜也不错。”
随即向安琦示意,不一会儿,就有几个素衣装扮的冷面侍童相继端着盘子进来。果然,慕容茹一看到丰盛的菜肴就不再缠着她了,满足地享用起来。
此刻舞台上只几个清秀可人的姑娘在弹唱,伴随着悠扬的乐曲,场下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等待着红叶的登场。等到司寇璃她们四个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一声青铜钟响,乐伎退场。
原本有些嘈杂的大堂,即刻安静下来,仿佛是一种仪式。连正胡吃海喝的慕容茹也跟着停了下来,赶紧抹抹嘴巴,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在烟雨楼,欣赏表演已经不是一种消遣,而是渡心。
司寇璃勾起唇角,端起一杯茉莉花茶,平静地扫视着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宇文玚。装扮寻常的他坐在大堂一角,和旁边的普通客人一般无二。
舞台中央,一个侍童提着一卷绳索从后场台阶走了上来,向着场内四方各行一礼,然后在众人的震惊中飞身跃到舞台正对着的三楼一处梁桩上,稳稳落脚站定,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单手提着绳索。
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竟然有如此轻功!众人心下感叹,待回神看向舞台中央之时,红叶已经站在了高台之上。
一袭红色衣裙,宽阔的拂袖和下裳飘逸摄人,里衣和衬裤同为红色,末端收紧。一头秀丽的长发随意编成一股,稀疏的碎发沿着鬓边垂下,眉如远山,唇似烈焰。深邃的眼眸宛如湛蓝的平静的湖面,给人一种凝重的感觉。
手执一把木剑,剑尖触地,双足未着丝履,她冷冷地扫过大堂内,在看到宇文玚的时候顿了顿,然后眼眸不经意般掠过二楼某处隔间,最终看向那立在高处的侍童,朝他点点头。
只见那侍童从腰间取出一条白绸,往空中一掷,另一边绳索瞬间脱手,木制索镖就那样抵着白绸射向高台之上!
在索镖到达眼前一尺之距时,红叶的剑动了!快速挥剑挑开木镖,剑尖准确缠上白绸,同时旋身、后翻,一脚正中剑柄,将剑快速踢向空中,白绸则留在了远处。
起身瞬间准确抓住白绸,往眼上一蒙,耳廓微动,侧身一步稳稳握住了落下的木剑,然后再一个旋身,提剑直指那站在高处的侍童。
整个烟雨楼的人几乎都屏着气息。不仅仅是大堂中的人,二楼隔间中慕容茹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传闻中红叶只是舞技超群,而看今日这阵势,显然这个姑娘也是有身手的。
数月之前,长孙宥岚一曲鼓上剑舞名震京都,今日红叶盲作剑舞,还是在防守的情况下,这南原第一舞姬的名号果然不是白叫的。对烟雨楼还有一丝轻浮或者小心思的人,见此阵势都要再掂量掂量了。
顺着红叶的剑望向那侍童,众人只见那侍童又从腰间拿出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了镖上,随着他的动作,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楼中。
是铃铛!他在镖上挂了个铃铛。侍童左手握着绳索末端,右手提着绳索,铃铛声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