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侧躺着一个身材娇小,衣衫半解的美人,昴日鸡心痒难耐,这三伏天的楚都简直比有娀难受太多,哪怕衣服脱光光也还是会热,他微微向上抬头,看着眼前的毕月乌,淡淡道:“我是毛遂自荐的,怎么撤回?”说完他撑起上身,松垮的纱衣一下子就泄了半个肩头,“而且,我为何而来你应该清楚,没达到目的前我不会请示撤回。”
说完便懒洋洋的偏头又躺了下去。
毕月乌看着他那身上只想遮住主要部位的衣料,一把拉过被子盖了上去,“你一介男儿,这是在做傻事你知道吗?”万一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昴日鸡直接把盖的被子踢飞,之前贴在大腿上的裙摆也被踢向一旁,细长的大腿裸露在外,如果不看他上半身,单这修长的腿和裸足真的会让如今年迈的楚都王仍然血脉喷张吧。
昴日鸡为了不挑起某人的怒火,自觉的把掀飞的裙摆又挪回原位,“他有张良计我自有过墙梯,见招拆招,再说,阁主的阴阳蝶我也收到了喔!”昴日鸡看着眼前的男人,拿食指一戳,邪笑道:“你得好好保护我哟,少侠!”
毕月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翻身上了床榻,“如果想看见明日的太阳,现在给我消停的睡觉。”
说完眼睛就闭上了,手里还拽着昴日鸡的手腕。
昴日鸡笑了笑,难得的同床共枕,他求之不得。只不过,若让人知晓了楚都王的新宠儿和别的男人夜半不仅幽会还上了榻,估计他该被浸猪笼……额应该是被杀头吧。
时隔三载,夜色里两人的头颅挨得越发的近。
一抹晨光喜微,青鸽已经侍候着蒺藜起床,从厢房到正堂的青石路上,蒺藜遇上也已经起来了的郁离子和歌鸲,蒺藜看着其中一人,略带疑惑道:“徒儿,你这是废寝忘食攻于学识才如此的面色不佳吗?吃完早膳还是再继续歇息下吧。”
郁离子抚了抚脸颊,用余光看了眼身旁一脸神清气爽的人,然后温软的答道:“徒儿知道了,师傅。”
除了专门去给栗子和矫赤喂草料的竹一和秦艽,四人一同前往正堂。
走在末尾的郁离子一边数落自己一边调整自己的状态,和歌鸲同屋以后,每一次洗浴和梦眠都是煎熬,再多来几次他不是先习惯就是先阵亡,唾骂自己实在不像个男人,轻捶着胸里面的东西没事儿就爱瞎蹦哒,搞得他快积郁成疾了。
到正堂的时候秦砚已经在了,看着桌上的粥和咸菜,秦砚端着碗,“粗茶淡饭,希望几位不要嫌弃。”
歌鸲伸回夹菜的手,一脸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将军别这样说,是我们不请自来,分去了将士们的粮食我们也实在是羞愧。”
秦砚可不想吃个饭就迁出这么复杂的东西,“公子多虑了,本将没有这个意思。”
正说着,秦艽和竹一也到了,竹一看着饭桌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
蒺藜吃了一小碗粥就放下了碗,“将军打算何时启程?”
秦砚想了想,除了留在大漠驻守骆驼的那一千人和现在伤亡的人数,“明日。”
蒺藜如果和歌鸲几人单独出发,一定要轻松许多,但是危险也成倍增加,那个人不是单单依靠一个魁星阁就可以解决的人,“将军,蒺藜来帮助加快大军进程如何?”
歌鸲看着蒺藜,那样清淡的话语里在告诉着你,她可以快速帮你达成目的,这是那个在他双眼下成长了十四年的妹妹吗?
是啊,或许他错过了什么,但是他会始终如一的爱护着她,她是他唯一的亲人。
秦砚经霖雨岛一战,自觉他们对有娀得天独厚的毒物束手无策,蒺藜同行有利无弊,“那就辛苦姑娘了。”
蒺藜点点头,打算起身回厢房。想来,青龙他们应该能顺利将楚都的人带出尘龙卷,蒺藜心里计算着日程,浅褐色的眸子眸光一沉,所以,她也要尽快让秦砚攻向有娀王宫!
有娀王宫……
殿内高位上的男人紧紧握着座椅把手,案上一块开着的木牍,旁边躺着一条褶皱的丝帛,“仅用两天就攻破了霖雨岛吗?”
男人看着那条丝帛,阳光透过格子窗的缝隙,那双手抓的越发的紧,他不该赌的,果然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那么,他只有让黑夜再一次落下帷幕了,因为,在黑夜里,噩梦奔袭!
霖雨岛依然霖雨缠绵,或许,过了今天以后,都无法这么平静的感受霖雨了,以后的霖雨,不再是有娀的霖雨了。
蒺藜难得的不想辜负了这最后一场雨,跟青鸽交代了一番就一个人出了门。
青鸽看着拿着白玉箫却不撑伞的小姐,总觉得今天小姐比以往要轻松一些。
蒺藜一个人在别院东游西逛,除了比较高大的榆树就是长势茂盛的槐树,坠着一串一串的紫色流苏,在霖雨岛尽显迤逦,看来之前的霖雨岛岛主是一个懂得珍惜的人,只可惜时间总是不等人。
走到别院的后山,蒺藜怔了怔,被霖雨洗刷过的粉黛乱子草像镀上了一层霜花,偶尔飘来几片千樱树树叶,蒺藜闭上眼睛,耳畔的曲子也悠扬了起来。
蒺藜皱了皱眉,哪里来的曲子?
往前走去,隐匿在千樱树树丛间的人影也显露了出来,一片树叶在薄唇间翻飞,高山流水尽在耳畔。
一曲终了,秦艽从树干上坐起,谁说陌上公子颜如玉呢?那个屈膝坐在树干上的少年世无双。
秦艽微微眯上眼睛,向着蒺藜拍了拍身边粗壮的枝干。
飞身而上的瞬间蒺藜手握白玉箫欺上秦艽,秦艽仰下身一避的同时也抽出那把竹扇抵住指向他的白玉箫,秦艽勾起唇角,“所谓‘橹速不比帆快,笛清难比箫和’,蒺藜姑娘,白玉箫可不是这样用的!”
蒺藜淡然的把箫撤回坐了下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公子身手非凡。”
秦艽正打算回一句不遑多让,结果蒺藜一只素手横在他眼前。
摊开的手掌心里,一片绿叶静静的躺在那里。
那一片绿叶就那样躺在蒺藜的手心里。
秦艽伸手向蒺藜身后探去,取了一片樱叶放在嘴边,还是之前那首曲子。
不是歌颂文人墨客摆弄姿态的《梅花三弄》;也不是长养万物轻快明朗的《阳春白雪》;更不是阵前厮杀激昂的《十面埋伏》。
余音中带着怅然若失,在高山流水中夹杂着平沙落雁的凄婉,夕阳箫鼓中隐藏着胡笳十八拍!
余我半阙笙箫曲,奏我半世流离长相思。
这样的曲声侃侃的流进了蒺藜的心里,眼前的这个男子的记忆深处或许和她的想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蒺藜将手心的樱叶往风中一送,拿起手中的箫,对着秦艽道:“这曲子何名?”
“佚名,没有随身带琴的习惯,只能用利叶来凑合。”秦艽随手在空中抚弄,修长的手指骨分明,在空中跳跃着音符。
蒺藜看着他的手,佚名吗?应当是不曾想过要取名,蒺藜轻轻哼唱回忆着那半首曲子,闭上了眼睛,“下半段呢?”
“下阙,适合无人时吟奏,”秦艽停下动作,低头看着蒺藜,“我可以把琴谱写于你。”
她想要的不是琴谱,千人千面,一人一曲,她只想听他奏一曲而已,“不必,无声胜有声,总有一日,我相信会听见的。”
命理有定义,扶者,乃生我之印星扶我,同我之比劫助我。抑者,乃克我之官星抑我,我生之食伤泄我,我克之财星耗我。
扶或抑,为命理所致,最后,半阙永远也只得那半阙,永远残缺。
第二日,大军开拔,往前行进。
夜色将倾,军队驻扎在野地里,离开霖雨岛后不再阴雨连绵,在草地上抬头仰望,星垂低阔,盛夏晚晴天,秋老虎也快下山了。
秦艽扬起一抹微笑,手里拿着一封信函往秦砚的营帐而去,“哥,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秦砚正在擦拭甲胄长枪,看了眼脚步轻快的秦艽,“坏消息。”
秦艽没有踌躇,“嫂子积郁成疾,晕倒了。”
虽然秦艽脸色未变,稍加思索肯定知道上将军夫人肯定无碍了。
但是,秦砚擦拭的动作一顿,面色已经变了,声音低沉,“阮荽……不会有事的,好消息呢?定是她无碍。”
看来还有几分理智,还记得好消息,秦艽走近秦砚,邪邪一笑,俯身在秦砚耳旁轻声道:“我要有亲侄子了!”
秦砚手里的抹布应声而落,身体颤了颤,连说出的话都有颤音,“阮荽有,有……本将军要当父亲了?”
秦艽蹲下身拾起落在地上的抹布,扯过秦砚的手,轻轻放在手上,声音上扬:“是啊,恭喜哥哥,父亲连夜加急送来的信件,哥哥仔细看看吧!”
说完把背在身后的信函也放在秦砚手里,便笑着转身出了营帐。
秦砚看着手里的信函,那是他的孩子,他和阮荽的孩子!眼前浮现出月前那个送他出征时眉头紧皱面色如玉的女人,他放下手里的抹布,转身走向了书案前,取下一支笔便开始砚墨。
此时,蒺藜收到了一只来自身处楚都王宫的昴日鸡的阴阳蝶。
看着那只形而无影的阴阳蝶慢慢消失,青鸽和蒺藜都慢慢冷下了脸色。
黑夜里,噩梦奔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