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将军府格外热闹,整个前厅都是女眷,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中办了喜事。不过有喜事有欢愉也是好的,秦砚的逝世将整个将军府都蒙上了厚厚一层雾霭,每日都死气沉沉,难得如今有这么多双眼含笑的人到来,为将军府增添了活气。
南越的民风还算开放,女子不至于不能抛头露面,一般的宴会或者游园踏青都可以与男子同行同席。
梁硕和秦艽一同在府门口迎客,将帝京中十来家的同朝官员的夫人和女儿迎进了前厅,然后再由下人带往白梅院中的泊月亭。
府门口,梁硕问到,“你不是,要阮荽为你选一个将军夫人么?”
梁硕的话,秦艽听的似懂非懂,似乎知道为什么今日应邀而来的不仅有京中那么多世家的夫人还有这么多花枝招展的娇俏女子了。
“哎!嫂子怎么也不问问我就……”秦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阮荽的好意,原以为阮荽是真的想邀几个能话家常或者分忧的朋友上门,没曾想阮荽的目的居然在他身上。想来阮荽也是看着他如今也到了适婚年龄便在为他考虑婚事,尤其如今他做了将军,将军夫人这个位置必不可少,阮荽也想择一个人来为他分忧吧!
阮荽的这份好意,无论是作为以前的秦艽还是现在的秦艽,他都没法拒绝。但是,早在七年前他就把心交了出去,交给了阿藜,所以,今日雪梅宴最后的结果只能辜负了阮荽的好意。
想到此处,秦艽抚上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匕首,蒺藜赠与他的那一把。如今匕首仍在他身上,可是蒺藜却不在他身边。
如果他再任性一次,再放纵一次,像当初只身去往大漠那样再一次去往有娀,他一定可以回到蒺藜身边,那样便没有往后的再一次的七年之隔。
可是,他不能一走了之。
如果他的眼里只有美人,没有家国,那么他可以走。可是他不是,他要等到阮荽平安的生下秦砚的孩子,他要把将军府归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免受祸患。
他虽然不奢求蒺藜能来找他,但是他希望蒺藜如今是平安无事的。自从秦砚的丧事过后,他便派遣了飞白和飞羽赶往大漠。秦砚不在了,飞白飞羽成为了秦艽的侍卫,秦砚至死都在担心秦艽的安全,飞白和飞羽自然留守在秦艽身边。如今,飞白飞羽已经离开了三日了,秦艽却是不敢想飞白飞羽会传回怎样的消息。
大雪纷飞了一夜过后,如今小了一些,秦艽忽然急切的想知道,有娀的寒冬有刺骨。
梁硕看着秦艽,秦艽一声叹息过后就没了下文,梁硕瞧着秦艽看着门外的落雪出神,出声问到:“秦艽,你老实告诉我,你心上,可是有人了?”
听见梁硕的问题,秦艽没有打算避而不答,而是点了点头。
梁硕追问,“是那个有娀的女子?”
或许梁硕看出了蒺藜和秦艽之间有什么,所以很直接的问了出来,只差没有直接将蒺藜的名字说出口了。
而秦艽听到梁硕的追问,很坦然的回答,“嗯,蒺藜。”
对于秦艽如此干脆的说了出来,梁硕也没想到,他原以为秦艽不会告诉他的。梁硕转过头,回忆了一下蒺藜的模样,觉得有点冷,也不知道秦艽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子。而且,还有一个事,他没有对秦艽说实话。
秦艽看着梁硕换了好几次表情,不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事情。秦艽伸出手一把搭在梁硕的肩上,声音低沉的说到,“如今人也该齐了,我们还是去梅园中看看吧,看着点嫂嫂的身子。”
说完,秦艽就大步迈了出去,往后院的白梅院走去。梁硕看着秦艽的挺直的背影,心里犹豫了许久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最后,梁硕也很了上去。
萧瑟寒风中,白梅开满了整个庭院,泊月亭中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赏雪赏梅的女子和妇人,这一场雪梅宴倒也实至名归。
泊月亭不是一个简简单单供以休憩的小亭子,这个亭子包括这偌大的一片白梅园都是由秦老将军的爷爷,秦艽以上三辈的老将军建的。秦氏一将历来的当家人都十分痴情,只有一个夫人,而不是三妻四妾。当年,秦老将军的爷爷非常宠爱自己的夫人,因为自己的二人格外喜爱白梅而种植了这一片梅林,此外还在林中建了一座供以游林赏梅的亭子,这个亭子建成之时是在夏天。在梅林的白梅未开之时,在这座亭子中赏月十分有感觉,所以得名泊月亭。亭子比一般的亭子大很多,而且以亭子中心为圆心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长亭,长亭夹杂在梅林间,若在白梅盛开时穿梭在长亭之中,别有一番美感。
所以,在泊月亭中置办雪梅宴是绰绰有余的。
往后院一直走,先穿过水榭,从池桥上走过后一条很长很长的高过人身的围墙,长长的影壁上积着雪,雪水不时滴答而下,路过一扇拱门后就可以看到在左手方一大片的梅林,林外是蓬松的干枯雪地,如果忽略掉周围的家景,这一片梅林仿若真的是来自野外山林之中。
林中的白梅是秦老将军的爷爷遍寻南越后引植的长势最繁茂,花枝最纤长茁壮,香气最清雅的白梅。从秦艽这里一眼望去,只能依稀看见各色各样的软袖烟罗,根本看不见人脑袋。
秦艽走向长亭外进入梅林的路,一步一步走的很缓慢,心里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去泊月亭。如果去了,一定会被阮荽借口留下来认识各家夫人的女儿,对于那一群不知姓甚名谁的女子他毫无兴趣。可是若让他不去,他放心不下阮荽一人应对这么多人,即使这一群人是邀约而来作陪散心的,即使林中还有一批专门服侍阮荽的下人在,他仍是不放心的。
而反观梁硕就没那么踌躇不前,毕竟这些女子又不是为他而来,虽然他如今也没有娶妻,但是他不像秦艽这般让人看着不放心,所以阮荽没有想过要为他做媒。
看着梁硕自在悠闲的走在身前,秦艽还是开口唤到,“梁硕!”
梁硕转过身来,带着笑意说到,“怎么?你若是想拿我当挡箭牌的话,那就别想了。”
不用梁硕提醒秦艽也知道用他当挡箭牌没有用,毕竟身在上将军之位的人是他,而阮荽此举的目的也是他。
不过,如今的梁硕也是一个大将军了,从副将提为了忠义将军,忠义二字是梁硕自己请命换来的,寓意有二,一个自然是忠君报国义薄云天,第二便是纪念逝去后被追封为忠义侯的秦砚。所以,以梁硕的将军之位来看,得女子另眼相待是完全有可能的,虽然这一场雪梅宴的目的不在梁硕,但梁硕也可以成为局内人。
“不,你既知我心中有人,挡箭牌我自然用不着,只是今日我定然会让嫂嫂失望了,我只希望届时你帮我劝劝她,或者,你透露一点将军夫人已有人选亦可。”秦艽担心的不是如何应对那群女子,而是担心阮荽竹篮打水一场空后太过忧心,这样对她的身子不好。
梁硕收起笑容,点头到,“放心交给我吧,荽儿也是我妹妹。”
两人踩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子。
远远的就有说话声传来,裹着寒风朔雪传到两人耳朵里。正对着出路的长亭里有几个妙龄很小的女子正在嬉戏打闹,择着几束白梅在手,你追我赶,像是过节一般的聚在一起。
那三个女孩儿看着亭外忽然出现的两个男子都禁了声,三人小眼看小眼的你看我我看你。梁硕常年征战在外,比秦艽偏黑一些,那三个女孩子盯着秦艽目不转睛,不知道后院中怎么突然出现如此俊美的男子。
等秦艽和梁硕渐渐走近,三人飞也似的逃往泊月亭亭中,引得亭中的人全部望向秦艽他们这个方向。
阮荽自然也看见了,吩咐下人扶她起来,坐在她身边的另外两个夫人也馋扶着她,毕竟是双身子的人,哪个夫人不知道其中的辛苦,皆是照顾着阮荽的。
“艽儿,你来了。”老远的阮荽就唤着秦艽的名字。
秦艽赶忙走过来,顶替身边的人扶着阮荽重新坐下,“嫂子你坐着,我就是放心不下,迎完客人就拉着梁硕哥来看你了。”
“你来的正好,我正同夫人们商量着宴会太过单调,想要各位小姐以艺会宴增添几分风情呢。”阮荽难得笑的很开心,让秦艽真的无法拒绝。
但是秦艽没有直接应下来,而是看了梁硕一眼。梁硕哈哈笑,很默契的开口接到,“啊,那我和秦艽来的正是时候啊,不仅可以一栏京中各家千金的美貌还可以见识各位小姐的非凡的技艺。”
然后,亭中的又增加了两个人,而且是两个不凡的男子,让宴会上的一种女子都十分激动,只除了那三个懵懂未知的女孩在一旁为宴会的热闹而兴奋。